没人回应。
童大方亮出警察身份,又问了一遍,这会儿一个穿环卫背心的老人慢慢抬起了手。
“你几点看见他躺在这的?怎么不报警?”
老人支支吾吾,吐出几句含糊不清的方言,布满皱纹的脸上渗透着胆怯。童大方无法去苛责一个生活贫苦的老人,只得先跟局里知会了一声,又问周围的人有没有碰过死者的东西。
众人纷纷摇头。
这时,120到了。
120将死者和童大方拉到区二院,医生检查了死者的口鼻,说极有可能是醉酒后呕吐被污物呛到,窒息而死。
看来是醉酒意外。
当今年代,醉酒意外似乎不再被人视作意外,而是酒鬼的一种必然归宿。醉酒后若身边无人照顾,醉酒者极容易发生危险,其中最危害公共安全的便是醉驾。但自2011年正式施行醉驾入刑后,醉驾案件明显减少,可醉酒意外依旧层出不穷。
童大方戴上一次性手套把手伸入死者口袋,掏出了一部手机、一些搓成一团的卫生纸、一串钥匙、一个空的维生素药瓶和三十二块零散的纸币,没有身份证明。
死者手机还有百分之十二的电,但没有密码,开不了锁,只能按快捷键拨打紧急联系人的电话。电话被拨出时,屏幕上显示着“女儿小洁”的备注字样。
滴了两声后,电话被接通,童大方简单说明了下情况,十分钟后,对方赶到医院。
对方跟童大方年纪相仿,生着一张窄窄的瓜子脸,五官恬静普通,属于是乍一眼看觉着面熟的大众脸,但转头就忘了五官排列的那种长相。其来的时候微微发喘,头发随意束在脑后,看得出出门时的张皇。
童大方将人带进停尸间,确认尸体时对方久久凝视着,似还不能接受家中突遭变故,半晌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在哪找到他的?”对方恍惚着问,嗓音沙哑。
“工商银行旁边。”
对方目光依旧涣散:“今天不是领工资的日子啊。”
童大方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实习快一年了,跟着见过不少认尸现场,不是家属哭得人仰马翻,就是挤进一堆人,七嘴八舌地不停嚷,这么冷清的实属不多。
白勇说过,虽然桥城时兴送葬,吹拉弹唱的殡葬文化小镇政府也不加阻挠,但做了这行之后就会发现,依旧有很多人是只能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走的。
童大方抬眼探了探外面,空空荡荡,没有其它人进门的昭示,便问:“只有你一个人过来吗?”
“...只有我能来。”她垂下眼睛:“他...是喝死的吗?”
听完回答后,她陷入沉默。
童大方第一次单独跟受害者家属共处一室,既觉着紧张,又于心不忍,想问问她在殡葬方面有没有难处,不料先开口的竟然是对方。
“那一起喝酒的人要承担责任吧。”
童大方愣了一下。
对方望向他,发红的眼中闪烁着波纹:“一个人因为醉酒死了,一起喝酒的人要承担法律责任吧?”
“法律上可以追究连带责任,但除非是对方有劝酒行为或者...”
对方打断他说:“我爸昨天没回家。他们没把他送回家,这样可以追究吗?”
童大方点了下头:“如果情况属实,可以追究。”
“那就麻烦您给我立个案吧。”她说:“我叫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