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思考片刻。我刚觉得又有点希望,可只听见他又立即回答我道:“你所提的疑点,对我来说却是一种启发。这说明萨克努塞姆希望以一种巧妙的方式把他的发现告诉我们。斯奈菲尔是由好几个火山口组成,因此就必须指明其中的哪一个火山口是可以通往地心的。那位聪明的冰岛人通过观察发现,六月底,快到七月时,这座山的一座山峰斯卡尔塔里斯的阴影会落在那个火山口上,于是他便把这一点写进了密码信里。他的这一提示难道不是最巧妙又最准确无误的吗?
这么一来,当我们到达斯奈菲尔山顶的时候,就无需在选择走哪一条路上颇费踌躇了。”
总而言之,我的所有疑点都被叔叔一一解答清楚了。我知道,再想以这张古旧的羊皮纸上的内容去难倒他,已是不可能的了。因此,我就不再从这个方面去说服他了,而是提出了一些学术方面的不同意见来,我觉得这些意见还是颇具说服力的。
“嗯,我不得不同意您所说的,”我说道,“萨克努塞姆所说的话明白无误。而且,我也承认密码信之真实可靠。这位学者确实到过斯奈菲尔火山的底部;
他也真的是看到过斯卡尔塔里斯的阴影在快到七月时落在火山口的边缘;他的确是从当时的传说中听到过该火山口可以通往地心。不过,他本人是否真的到过地心?
到了地心之后是否真的能够活着上来?这我就觉得不可能了,而且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绝对不可能?”叔叔语带嘲讽地反问道。
“因为按照所有的科学理论,这种事情都是绝无可能的。”
“是吗?所有的科学理论都证明了这一点?啊!可恶的理论!真够捣乱的!”
我知道他是在揶揄我,但我仍旧继续说道:“是的。众所周知,从地球表面往下,每下去七十英尺,温度就上升一摄氏度。如果温度与深度的这种比例恒定不变的话,那么,地球半径为三千七百五十英里,地心温度则高达二十多万度。因此,地球内部的一切物质都是以炽热的气体形式存在着,哪怕是金属、黄金、白银以及各种坚硬岩石,都抗拒不了这么高的温度。所以我倒是想问一问,跑到这种地方去,可能吗?”
“你是害怕自己被烧化掉了?”
“您自己回答好了。”我没好气地顶了叔叔一句。
“好,我就来回答你好了,”里登布洛克教授神情傲岸地回答道,“你同所有的人一样,都不清楚地球内部的情况,因为我们只不过了解了地球半径千分之十二的情况,以下的地方就不甚了了了。可是,我们知道,科学理论是在不断地被完善的,而又不断地被打破的。在傅立叶之前,人们不是一直深信星际空间的温度是在不断地递减吗?
可我们今天却知道,宇宙间最低的温度不会低于零下四十到五十度。因此,地球内部的温度难道不也会如此吗?到达一定的深度之后,温度也会达到一个极限的,不会继续攀升,致使最耐热的金属都会被熔化掉。”
叔叔已经把问题进入假设的领域了,那我还怎么说呢。
“我告诉你,有一些名副其实的学者,包括布瓦松,都已经证明,如果地球内部真的存在二十万度的高温的话,被熔化的物质所产生的炽热气体就会具有一股地壳无法抵御的弹力,那么地壳就必然会像锅炉的外壳那样,因蒸汽的作用而爆炸的。”
“这只不过是布瓦松的看法而已,叔叔。”
“是呀,但是其他著名的地质学家也持有同样看法,认为地球内部并不是由气体或水构成的,更不是由我们所知道的沉重的大石块组成的,否则地球的重量就要比现在轻两倍了。”
“哼!数字是可以让人随心所欲地去想证明什么就证明什么的。”
“这难道不是事实吗,孩子?自地球诞生之日起,火山的数量至今不是一直在减少吗?由此,不是足可以证明,如果地球内部真的存在热量,那它也是在逐渐减弱的吗?”
“如果您老这么假设来假设去的,那我就无法与您讨论下去了,叔叔。”
“可我却必须告诉你,孩子,一些博学的学者的看法是与我一致的。你还记得一八二五年著名的英国化学家亨弗里·戴维对我的登门造访吗?”
“那我当然记不得了,我是在他拜访之后十九年才出生的。”
“亨弗里·戴维是路过汉堡时前来拜访我的。我们交谈了很长时间,也曾谈到地球内部是否是液体组成的问题。可我们二人都认为这种假设是不可能成立的。我们所根据的理由是很有力的,至今为止,没有一种科学理论能驳倒它。”
“什么理由?”我颇为惊讶地问道。
“如果地球内部是液体的话,那这种液体就会像海洋一样受到月球引力的影响,那么,地球内部每天都得有两次潮汐。而地球在潮汐的掀动之下,会引发周期性的地震。”
“可是,地球表面明显地表明它曾经燃烧过,所以可以假设地球的外壳最先得以冷却,而内部则仍蕴藏着热量。”
“这么说是不对的,”叔叔回答道,“地球变热是由于表面的燃烧,而非其他原因所致。这表层地壳是由大量的金属物质,如钠和钾,所组成,而它们只要一遇到空气和水,就会燃烧起火;
而雨水在逐渐深入地壳缝隙时,便会引起新的燃烧,造成爆炸和火山爆发。这就是为什么地球形成初期会有这么多的火山的缘故。”
“真聪明,这种假设!”我情不自禁地叫嚷道。
“这是亨弗里·戴维提出的假设,而且他用一个非常简单的实验证明了它。他用钠和钾做了一个圆球,代表地球。当他把一滴水滴在球体表面时,圆球立即膨胀,氧化,形成一个小山包。山包顶端裂开一个口,火山爆发随即发生,整个球体变热,很烫,手不敢触摸。”
说心里话,我已开始被教授的论据给说动了,而且,他通过自己的激情和活力使得自己的论据被描述得生动感人。
“你看,阿克赛尔,”叔叔接着说道,“地质学家们对地核的状态的假设是各不相同的。关于地心存在热量的假设也没有任何的证明。就我看,地心并不存在这种所谓的热量,根本就不可能存在,这一点我们以后会知道的,我们会像阿尔纳·萨克努塞姆一样去搞清楚这个问题的。”
“对,我们会搞清楚的!我们会亲眼看到的,如果到了那里我们的眼睛还能看得见东西的话。”我也跟着有点兴奋地回答道。
“为什么看不见东西呀?我们可以借助电现象照明,在接近地心时,甚至还可以借助大气压力所产生的光亮。”
“没错,没错!”我说道,“这是很有可能的。”
“当然有可能,”叔叔胜券在握地说道,“不过,此事切莫声张,必须守口如瓶,别让任何人也动此念头,捷足先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