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苧慌忙应道:“够、够了!”转身时撞到床脚,疼得她龇牙咧嘴,却听见门外传来低低的笑声——柳文欣居然笑了?
她摸着发烫的脚踝走到浴室,镜子里映出自己泛红的脸颊。热水漫过小腿时,才发现浴缸边缘摆着瓶沐浴露,标签上写着“野蔷薇与雪松”,正是刚才闻到的那股香气。泡沫浮起来的瞬间,宛苧忽然觉得,这房间里的每样东西,都像被人细细琢磨过,连香气都恰好是她偏爱的清淡款。
洗完澡换上那身睡衣,丝绸贴着皮肤滑溜溜的,她坐在床边摩挲着袖口,忽然想起柳文欣耳后的白茉莉——原来冷硬的人,也会藏着这样细的心思。
文欣就坐在床边等待,看到宛苧穿上的那身睡衣刚刚好就夸道“这睡衣你穿上去好好看。”
宛苧刚坐下,就听见柳文欣这句带着笑意的话,脸颊“腾”地一下红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睡衣下摆。那银线绣的铃兰像活了似的,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你……你早就知道我穿这个尺码?”她抬头时,撞进柳文欣含笑的眼睛里,对方正支着下巴看她,灯光在眼尾描出柔和的弧线。
“猜的。”柳文欣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她袖口的铃兰,“上次看你穿的外套肩宽,就估摸着差不多。再说了,”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些,带着点促狭,“就算不合身,我也备了针线,大可以当场改。”
宛苧这才发现床头小几上放着个针线篮,丝线颜色和睡衣的银线一模一样。她忽然想起刚才撞床脚时门外的笑声,原来那时柳文欣就知道她在里面手忙脚乱,却故意没作声。
“笑什么笑。”宛苧小声嘟囔,却忍不住把睡衣的领口又理了理——确实挺舒服的,像被柔软的云裹着。
柳文欣看着她这副样子,笑意更深了,伸手递过一杯温牛奶:“快喝了睡吧,明天……还有事呢。”话里的尾音轻轻上扬。
“嗯”
牛奶的温度刚刚好,带着淡淡的甜香滑入喉咙,熨帖得五脏六腑都暖和起来。宛苧捧着空杯子,指尖还沾着点奶香,抬头时正对上柳文欣含笑的眼。
“放着吧,我明天收。”柳文欣接过杯子,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宛苧“嗯”了一声,往被子里缩了缩。柔软的被褥裹着身体,像陷进一片云里,刚才还紧绷的神经彻底松了下来。柳文欣替她掖了掖被角,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脸颊,带着点微凉的触感。
“睡吧。”她的声音放得极轻,像晚风拂过湖面,“灯给你留盏小夜灯。”
宛苧点点头,眼皮已经开始打架。她看着柳文欣转身时的背影,看着那盏小夜灯在墙上投下暖黄的光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
意识模糊间,她好像感觉到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发顶,像安抚一只困倦的小猫。她往被子里钻得更深了些,嘴角无意识地弯了弯,很快就坠入了梦乡。
梦里有暖黄的灯光,有淡淡的牛奶香,还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说“睡吧”。
-------早上9点
宛苧的意识是被冷水泼醒的。
冰凉的液体顺着额角滑进衣领,激得她猛地睁开眼,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女仆低着头,手里的铜盆边缘凝着水汽,显然是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小姐,该起了。”声音又轻又抖,不敢看她的眼睛。
洗漱被安排得像场机械仪式。女仆替她解开睡袍系带时,指尖碰到她后背的旧伤,引得她瑟缩了一下,对方立刻像触电般收回手,改用木梳僵硬地梳理她的长发。铜镜里映出她苍白的脸,眼下的乌青还没褪,嘴角被自己咬破的地方结了层浅痂。
还没等她系好晨裙的腰带,两个穿着黑西装的保镖就站在了门口,面无表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不是请求,是命令。宛苧攥紧了裙摆,指节泛白,却没敢说一个“不”字——在这里,反抗的代价她试过,断过三根肋骨,发着高烧被扔进柴房三天。
楼下的客厅比她住的阁楼冷得多。红木地板光可鉴人,倒映着水晶灯冰冷的光。柳文欣坐在真皮沙发上,手里把玩着银质打火机,火苗“噌”地燃起,又被他用指腹按灭。他对面的太师椅上坐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是柳家的掌权人,柳文欣的父亲柳正宏。
“跪下。”柳正宏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保镖的手立刻按在了宛苧的肩膀上,巨大的力道让她膝盖一软,“咚”地砸在地板上,疼得她眼前发黑。晨裙的膝盖处瞬间洇开深色的印子,想必是磕破了。
柳文欣抬了抬眼皮,视线扫过她颤抖的肩膀,嘴角勾起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爸让你来,是告诉你规矩。”
柳正宏放下手里的茶盏,杯盖与杯身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客厅里格外刺耳。“从今天起,你负责文欣的起居。他的书房要每天擦三遍,不许留半点灰尘;他的衬衫必须手洗,用进口的肥皂。我女儿不开心的时候就‘取悦’她。
他顿了顿,目光像刀子般刮过宛苧的脸:“记住,你是我们柳家买来的,命都是我们的。文欣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哪怕是……”他故意停住,看着宛苧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哪怕是让你去死。”
“爸,”柳文欣忽然开口,打火机又“噌”地燃起,“也不用这么吓她。毕竟是要留在身边的人,吓坏了不好用。”他看向宛苧,眼神里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你只需要记住,在这里,你的呼吸都得看我的脸色。明白了?”
宛苧咬着下唇,倔强地不肯出声。她知道,在这里,任何求饶都只会换来更恶劣的对待。
柳正宏不耐烦地挥挥手:“带下去吧。
保镖再次架起她的胳膊,拖着她往楼梯口走。经过柳文欣身边时,她听见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的头发乱了,女仆做事就是不细致——看来,以后还是得让你自己多费心。”
屈辱像潮水般淹没了宛苧,膝盖的疼痛反而变得麻木。她被拖回阁楼时,晨光正从气窗里钻进来,落在地板的裂缝上,像一道冰冷的嘲讽。她扶着墙慢慢站起来,看着自己渗血的膝盖,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原来,她连疼痛的资格,都得看别人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