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文艺晚会，许栀就受到许多夸奖，连老师都对她刮目相看。她也内心暗暗窃喜。

周一的清晨，总是从一场兵荒马乱的追逐开始。宿舍楼里响起刺耳的起床铃，伴随着一片哀嚎。许栀从上铺爬下来，差点踩到周晓苒乱扔的拖鞋。水房里挤满了睡眼惺忪、叼着牙刷抢水龙头的女生，空气里弥漫着薄荷牙膏和洗面奶的混合气味。 “快快快！要迟到了！今天升旗！”周晓苒嘴里含着泡沫，含糊不清地催促，一边手忙脚乱地扎着总是散落的头发。许栀却反常地没有太慌乱。她仔细地抚平校服衬衫上的最后一丝褶皱，又对着走廊里那面模糊的镜子，悄悄把额前翘起的一小缕头发沾水压了压。每周一的升旗仪式，是她混乱一周里，唯一一个秩序井然的期待。

操场上，各班级的队伍像没睡醒的贪吃蛇，歪歪扭扭地成型。班主任们打着哈欠，一边整理着自己的着装，一边用眼神威慑着队伍里交头接耳的学生。 “哎，我作业还没补完……” “别挤我，困死了……” “听说今天国旗下讲话是老王，他又要念经了。” 细碎的抱怨和闲聊在队伍里像蚊子一样嗡嗡作响。许栀对这一切充耳不闻。她的目光早已穿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锁定在空无一人的主席台上。心脏开始提前履行它的职责，咚咚地敲着预备鼓点。她旁边一个男生正偷偷把肉包子藏在袖子里，香气一阵阵飘过来。

教导主任试麦克风的“喂喂”声刺耳地响起，操场渐渐安静下来。 “出旗！” 三个挺拔的身影从教学楼的方向走来。陆屿在最前面，护着国旗。他的步伐标准得像尺子量过，但许栀却敏锐地发现，他右边耳朵好像没太睡醒，有一点点被枕头压过的红痕。这个发现让她心里软了一下。原来学霸升旗手，早上也会赖床。国歌响起，全场肃立。许栀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牢牢跟着他。看他扬旗，那面鲜红哗啦一下在晨光中展开；看他拉动旗绳，手臂肌肉绷出流畅的线条；看他仰头注视国旗，喉结随着国歌的节奏轻微滚动。整个操场的人都在看国旗上升。只有她，在看她的国旗上升。风把国旗吹得猎猎作响，也把他额前一丝不听话的头发吹乱了，翘起一个小的弧度。他很想把它捋平吧？许栀有点出神地想，因为他微微蹙了下眉。她像一个拥有独家镜头的摄影师，捕捉着所有别人不会注意的、关于他的生动细节。

“礼毕！解散！” 两个字像解除了魔咒，刚刚还肃静的队伍瞬间溃散，化作一股喧闹的洪流，涌向教学楼。 “快走！抢小卖部的烤肠！”周晓苒一把拉住许栀的胳膊，就要往前冲。许栀却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主席台。他正和另外两个旗手说笑着走下台阶。大概说到了什么好玩的事，他低下头笑了起来，肩膀微微抖动，那个没睡醒的红耳朵和翘起的头发在晨光里格外清晰。就这一回头的功夫，她和周晓苒就被淹没在了奔跑的人潮里。她被挤得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突然，一只手臂在她旁边虚扶了一下，挡开了冲过来的人。 “看着点路。”一个清冽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很快被周围的嘈杂吞没。她猛地抬头，只看到一个穿着同样深蓝色校服的背影被人群推着向前走去。是他吗？还是别的学长？她无法确定。但那瞬间的声音和手臂带来的安全感，却真实得让她心跳骤停。

终于被苏念拉到小卖部门口，许栀还处在恍惚之中。 “哇！最后一根烤肠！”周晓苒兴奋地举着战利品，然后掰了一大半塞到许栀手里，“见者有份！” 许栀拿着那半根油汪汪、滚烫的烤肠，香味直往鼻子里钻。她咬了一口，肉汁在嘴里爆开，混合着黑胡椒的辛辣，是一种极其扎实的幸福感。晨光正好，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微小尘埃。她想起他压红的耳朵，翘起的头发，还有那个模糊的、扶了她一把的身影。这个周一，以一场混乱开始，却似乎……并不糟糕。她低头笑了笑，小心地吹着气，吃着那根能温暖一个早晨的烤肠。新的一周，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