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安置在一间僻静的净室里。幽冥阁的医修前来为我诊治,输入灵力疏导我紊乱的经脉,驱散那些盘踞的阴煞之气。
整个过程,我如同木偶般任人摆布,一言不发。
医修只当我伤势过重、心神受创,宽慰了几句,留下丹药便离开了。
净室的门被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浓郁的草药味和幽冥阁特有的那种阴凉气息弥漫在空气中。我躺在冰冷的玉床上,一动不动,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灰黑色的石顶。
身体里的灵力在丹药作用下缓缓恢复,经脉的刺痛逐渐平息。
但心里的那个窟窿,却越来越大,呼呼地灌着冷风。
一切都安静下来了。
可往生涧里的一幕幕,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更加疯狂地在我脑海里翻腾。
邪影那癫狂敬畏的“尊上”。江阙指尖那湮灭一切的幽暗。他驱动我的力量,斩断旱魃利爪时的绝对冰冷。我刺穿他肩膀时,剑刃传来的触感和他闷哼的声音。他伪装出的虚弱与自责。还有最后,那双彻底荒芜、死寂的眼睛……
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烧红的刀子,反复切割着我的神经。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
我只是想收个徒弟,只是想在这冰冷的仙途中,抓住一点属于自己的、真实的温暖和羁绊。我以为我找到了,我甚至……我甚至……
脸颊一阵冰凉。我抬手摸去,不知何时又已泪流满面。
那种初初萌芽、却被我死死压抑、甚至不敢深想的情感,此刻伴随着巨大的欺骗和恐惧,如同毒藤般疯狂滋生,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让我窒息。
我竟然……对我这个来历不明、力量恐怖、满心欺骗的“徒弟”……生出了那般不堪的、违背伦常的心思?
巨大的羞耻感和罪恶感几乎将我淹没。
更让我恐惧的是,即便到了此刻,即便亲眼目睹了那一切,当我回想起他挡在我身前面对幽绿眼瞳,回想起他抱着我走过命灯之海,回想起他肩头为我而流的温热血迹……心底深处,竟然可耻地、无法抑制地泛起一丝丝钝痛和不舍!
泠雁书,你真是荒唐透顶!可笑至极!
我猛地从玉床上坐起,胸腔剧烈起伏,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不能再想了。
我必须离开这里。
立刻,马上。
回到玄天剑宗,将一切告知掌门师伯!他的身份,他的力量,他的目的!无论他是什么,无论他伪装得多么完美,都必须揭露出来!否则,整个剑宗,甚至整个修真界,都可能面临无法想象的灾劫!
对!必须立刻回去!
这个念头如同救命稻草般出现,给了我一丝行动的力气。
我强撑着依旧有些虚软的身体,踉跄着下床,走到门边。
手放在冰冷的石门上的瞬间,我却犹豫了。
揭露他……然后呢?
玄天剑宗会如何对待他?掌门师伯、各位长老……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将他视为最大的威胁,倾尽全力……诛杀吗?
想到“诛杀”两个字,我的心脏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疼得我弯下腰,大口喘息。
不……不行……
为什么还会心痛?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我竟然还会……
就在我内心激烈挣扎、痛苦不堪之时。
净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叩,叩叩。
节奏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我的身体瞬间僵住,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这个时间,会是谁?
医修刚走不久。幽冥阁的人正在忙于处理往生涧的后续,应该无暇来看我。
一个可怕的、却又隐隐带着一丝莫名期待的猜想浮上心头。
不……不会是他……
我屏住呼吸,手指紧紧抠住石门冰冷的边缘,指节泛白。
门外安静了一瞬。
然后,一个低沉沙哑、带着明显虚弱气息的声音,轻轻地、试探性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