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顶着两个黑眼圈的宋甘棠爬起来，准备开着他那辆小皮卡去镇上买点食物，顺便给夫禄买点纸钱。

玩了一晚上的夫禄在太阳出来前就窝到晒不到的角落睡觉去了。

宋甘棠没有吵醒他，在确认了那盏红灯笼已经自己熄灭了之后，松了口气往村口赶。

然而到了村口却大惊失色，他昨天停在这里的小皮卡不见了！

他知道这个村子没什么人，所以才放心大胆停在门口，没想到直接被偷走了。

宋甘棠转了一圈，确实找不到车子的影子，不由得沮丧起来，这下好了，躺平的生活还没开始，先要赔偿别人的车钱。

更糟糕的是，巴士要三天后才会来，他总不能靠着双脚走到镇子上去。

别无他法，宋甘棠又去了福奶奶家，听了他的话，福善连连摇头：“不可能，我们村子里怎么会有人偷东西呢？”

宋甘棠也不想武断地怪罪村子里的人，先岔开话题问起了别的：“那除了巴士以外，村子里还有别的方法去镇上吗？”

福善想了想：“村西头祠堂边上住着个年轻的小伙子，他好像有辆车，平常村里老人家有急事都会麻烦他送一送。”

她又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他好像叫什么秦战，也是孤家寡人一个，看着不好相处，人还不错，你去问问他吧。”

宋甘棠马不停蹄跑去村西头，立时被祠堂旁边的建筑物吓了一跳。

在这到处都是老旧房屋的地方，居然藏着一栋崭新的房子，房子的样式是很老派讲究的，雕梁画栋，漆金描红，大门上有着如今少见的圆形扣环，宋甘棠硬生生品味出一丝贵气来。

他正犹豫着是否该直接上去叩门，门却自己开了。

穿着黑色长袍的年轻男人站在石阶上垂眼看他，衣服上除了边角绣的精致暗纹再无别的装饰。

宋甘棠跟他视线相交的瞬间，被这人好看的容貌震慑了一下，下巴瘦削，眼瞳深邃，眉宇间略含一丝凶戾。他站在这古朴威严的大门前，好似浑然天成，如一幅凛然画卷般精致。宋甘棠平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但对方冰冷且略带审视的目光也立刻让他意识到为什么福善会说这人看着不好相处。

片刻僵硬过后，宋甘棠尴尬地开口：“你好，你是秦战吗？我是宋甘棠，甘棠村的甘棠，昨天刚搬来的。”

秦飐皱了皱眉，语气冷淡：“我叫秦飐。”

宋甘棠更加无所适从，他甚至不敢开口问是哪个zhan，但想着来都来了，硬着头皮结结巴巴开口“我想去一趟镇子上，我的车不见了…… 嗯，请问你……”在这威压下，他实在不好意思把话说完整，等了片刻也没等到秦飐的回应，他心下知道这事没戏：“不好意思，那我就先走……”

秦飐冷声道“村口等我。”然后啪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好半晌，宋甘棠才缓过神来，摸了摸鼻子，向村口走去。

至少确实和福奶奶说的一样，‘人还不错’。

秦飐没有让他等很久，一辆黑色的车很快停在了村口。

宋甘棠只有一点可怜的存款，从来没有对高档车产生过什么妄想，也没什么研究，这辆车连个车标都没有，但宋甘棠看了一眼就觉得一定不便宜，和背后这破旧没落的大门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他犹犹豫豫地坐在了副驾驶上，秦飐一声不吭启动了车子。

车上没有播放音乐，四周又是寂静无声的荒野，宋甘棠偷偷用余光看他，发现他换下了那身看起来行动不是很方便的长袍，现在穿着简单的黑衬衫，但是和那件长袍一样，除了暗纹不加修饰，穿在这人身上怎么看都觉得贵气逼人。

秦飐目不斜视，沉默地开着车，宋甘棠有心找些话题聊，却被着可怕的沉默压得不敢出声。

等到了镇上，从车上下来的瞬间，简直长舒了一口气。

他今天来镇上要先去供电所知会一下，然后买点食物和纸钱，顺便再去租车的地方给人家道个歉，看看要赔多少钱。

宋甘棠没打算立刻报警，他刚来甘棠村一天就把警察带过去多少有点不好，想着今天回村子之后先自己找一找。村子就那么大，要藏一辆车应该也不是那么容易。正想着，另一侧的秦飐也下了车，他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就站在宋甘棠旁边。

宋甘棠疑惑地看他：“秦先生……也要买东西吗？”秦飐看他一眼，从鼻腔里挤出一个嗯。

这一天无论宋甘棠去哪儿，秦飐都一直跟在他后面，弄得宋甘棠无比拘束。他也不方便赶人，毕竟过会儿还要跟人家的车子回村子里。

供电所和食物倒是还好，等到了棺材铺子想进去买纸钱时，宋甘棠却顿住了，他该怎么解释自己要买纸钱的事情？

村子里就那么几口人，有什么丧事要办的话秦飐不会不知道。但没等他犹豫太久，秦飐率先迈开长腿进去买了几沓纸钱，对上宋甘棠震惊的目光，他顿了顿，开口道：“祭拜先祖。”

宋甘棠：我怎么没想到这么好的借口！

第一次回到故乡买点纸钱祭拜先祖不是再合理不过了嘛。

两人买纸钱时，铺子老板询问是否要写祭拜帖，宋甘棠没要，他要烧给的鬼就在他旁边住着，不需要帖子来指明主人了。

但秦飐要了，不仅如此，他还是亲自问老板要了毛笔和墨水来写的。

宋甘棠呆呆地看他行云流水地写字，尽管他不懂书法，但不难看出这字苍劲豪迈，非一朝一夕可以练成，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写的草书，他除了最后的落款外一个字都没看懂。但至少，他知道了秦飐的名字到底是哪个字。

回程的路上，依旧相顾无言，宋甘棠买了些礼盒，一部分是打算送给福善老奶奶的，还有两盒想给秦飐作谢礼，然而他实在不知道这种大红包装适用于逢年过节走亲戚的礼盒会不会被对方嫌弃，还没等他做好决定，秦飐已经把他丢在村门口，开车离开了。

他没有像宋甘棠似的把车停在村口，想必自己也有停车的地方。

宋甘棠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先去了一趟福奶奶家，留下东西后再急匆匆赶往自己的家，至于要怎么感谢秦飐，再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