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融化，地上冒出点点绿芽。

小狗长大了点，不像以前那么小，反而肥嘟嘟的，毛也亮亮的。它后腿的伤基本好了，只是跑起来还稍微有点瘸，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反倒让它看起来笨笨的，怪可爱的。

小狗渐渐不满足只待在云床底下那一小块地方了。无尘殿又空又大，对这只越来越爱动弹的小狗来说，简直是撒欢探险的宝地。

有一天，趁着沈清弦打坐入定，它啃起了那卷《清心诀》。

那是沈清弦前天看完后随手放在矮几上的一卷古旧玉简，玉质温润，上面刻着深奥难懂的文字，记载着某种早已失传的心法。这对修仙之人来说是无价之宝，但对小狗而言，不过是根冰凉光滑、还带着点奇怪气味的磨牙棒。

沈清弦从短暂的静坐中醒来时，只见矮几旁落着些碎玉屑，那只小狗正抱着玉简啃得高兴，尾巴摇得像风车，玉简边缘已经被啃出好几个小牙印，刻的字也模糊了一小块。

小狗察觉到他的目光，动作一顿，松开玉简，抬起头看他。乌溜溜的眼睛里先是一阵被逮到的慌乱，马上又变成平时那种湿漉漉的讨好眼神，喉咙里呜呜响，想过来蹭他又不敢。

沈清弦看了那玉简片刻，手轻轻一招。玉简就飞到他手里，上面闪过淡淡的光，牙印和模糊的字都消失了，变得和新的一样。

小狗歪着头，看看他的手，又看看玉简，不太明白怎么回事。

沈清弦的目光回到小狗不安的脸上。

“啪。”

轻轻一声，不是骂它，只是他弯起手指，在云床边轻轻敲了一下。

小狗竖起耳朵，黑眼睛望着他。

他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枚红彤彤的苹果，果子悬停在小狗面前。

小狗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尾巴不自觉地摇起来，方才的不安瞬间被渴望取代。它凑上前闻了闻，又悄悄瞄了沈清弦一眼，见他没反应，立刻张嘴咬住。清甜的汁水溢了满口，它眼睛一亮，咔嚓咔嚓啃得欢快，尾巴摇个不停。

吃完苹果，它还舔舔嘴巴和爪子，然后在软垫上趴下，脑袋搁在前爪上，黑眼睛望着沈清弦，慢慢闭上眼睛。

从那以后，无尘殿里到处都能看到小狗的踪迹。

它追着一只飞进来的蝴蝶，撞翻了角落里的东西，对沈清弦挂在墙上那把剑的穗子特别感兴趣，跳起来扑咬，把穗子弄得乱糟糟的……

每次它闯了祸弄乱了东西，沈清弦总是马上让东西恢复原样，从不责备它。

——

小狗最喜欢沈清弦看书的时候。

它会安静地趴在软垫上，或者蜷在他脚边陪着。

这天，沈清弦难得没有修炼也没有看书，他站在殿门外看风景，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狗在他脚边追一片被风吹到台阶上的枯叶。玩了一会儿，叶子又被吹走了，它有点无聊，就绕着沈清弦的脚走来走去，不时用鼻子碰碰他冰凉的靴子。

忽然，它停了下来，仰起头，黑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沈清弦垂在身侧的手。

那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肤色是常年不见日光的冷白，静静的垂着。

小狗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小心地伸出粉红色、热乎乎的小舌头，轻轻舔了一下沈清弦的指尖。

就像当初在雪地里，它用尽力气舔的那一下一样。

沈清弦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他垂下眼帘。

小狗仰头望着他，尾巴尖轻轻晃了晃，乌黑的眼睛里映着天空和他的身影，清澈见底。

沈清弦看了它片刻，那目光清冷淡漠，看不出情绪。

只是，他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指尖轻轻蜷了蜷，好像在回味刚才那一下热乎乎、有点粗糙的触感。

小狗舔了一下，见沈清弦没生气，好像被允许了，就安心地在他脚边趴下，下巴搁在前爪上，眯起眼睛，享受着微风吹过，和身边这个人带来的安静。

沈清弦忽然有了私心，他不想把小狗送人了。

他想养着它。

就像一粒不小心掉进雪里的种子，没人注意的时候，已经在土里悄悄扎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