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某时间不多,没有空为你答疑。”
少年眸中映出他的惨状,勾唇,一字一句说得极为好听,“所以还请你快些去死。”
阿壮调动仅余的魔气,咬紧牙关,语气引诱:“你可知我是长生宫的人,我若死了,尊上碾死你犹如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奚欲苏轻轻一笑,近乎轻蔑道:“长生宫,算什么。”
意识到面前少年根本不了解长生宫,且真的可能会杀了他后,阿壮攒足一口气,咆哮出声:“你会后悔的。”
下一瞬,潇潇雨夜下,他吐出一口血,飞快掠过裂缝边缘,在黑暗侵蚀过来时舍了两条腿,张开血腥的嘴,直直撞向奚欲苏。
舌尖尝到血肉味,他歪头,似野兽般咬断,然后吞下,魔气恢复了些许,他可怖扭曲的脸上出现狰狞的笑。
“臭小子,跟老夫斗!老夫先断你一只手臂!”他大笑着,逃窜进黑暗的雨幕。
油纸伞砸地,淅淅沥沥的雨淌在奚欲苏身上。
他瞥了一眼断了半截的右手臂,没什么情绪伸出完好的左手,裂缝已经消失,他手心落下缩成一团的黑色阴影。
他用力捏住,“砰然”一声,他脸上失去了所有血色,嘴角涌出鲜红的血,争先恐后将他衣襟染成猩红。
若有人在场,瞧见他的死色,只觉他濒临死亡。
可他却牵动唇角,眉梢都没挑动一下,只惨白的面上露出了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笑。
“哈哈哈哈哈!想要老夫的命,下辈子吧!”
阿壮身下被尽数斩断,血肉淋淋的肠子被雨水冲出,在雨中如水草般荡漾,他却丝毫不顾及,只边逃边大笑着。
可不是每个魔都会有他这种断臂求生的勇气。
“吱呀”一声,寂静的地方开了一扇门,一个沧桑的男子刚迈出客栈门,便看见稠黑巷道中窜出一个血肉模糊,像人彘的物。
他本就苍白的脸彻底失去了颜色,尖叫一声,扔下伞,就冲进了客栈。
阿壮阴笑了声,他记得这个客栈,他曾贴了招阴符,让画皮鬼来杀这家人,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正好他需要人肉滋补,这人今日逃不脱死命一条了。
他血腥的口裂开,露出几分过度兴奋的癫狂,只是下一刻,他的笑容立即化为惨叫。
轻盈纯净的灵气形成天然的屏障阻止他靠近,他贴在屏障上的肌肤发出“滋滋”声,被灵气生生腐蚀了大半。
哪个多事的人,竟然在这里贴了防符?而且竟然真的拦住了他。
“看来今日是天要灭你生路。”少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阿壮愕然转了残缺的身躯,瞧见奚欲苏墨发被淋湿,湿漉漉地贴在他稍显病态的冷白肌肤上,雨丝在他过于红润的唇滑落,让他宛若水鬼一般。
他视线定定凝在某处,心中终于涌出前所未有的深深的恐惧。
那处,残破的衣袖处,本该迎风而飘的残布处,为何会生出线条流畅,苍白而生机的手臂。
魔化堕之前也是人,以凡躯杀人嗜血,吞噬妖鬼残魂,一样会受伤死亡,不会永生永存。
可他连断手之伤也能恢复。
一瞬间,许是即将死前被打通任督二脉,他脑中竟莫名领悟了他重复了两次的“为什么”的意思。
他一开始便误会了,认为他是因长生宫的缘由而来杀自己,但其实,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自己。
至于为什么?
这让人嫉妒,无限向往,尊上追求多年的能力!难怪、难怪近几年他会接二连三收到了他们身亡的消息。
胸膛一痛,他低下模糊的眼,看见了穿透他胸膛,在温热血肉中掏出他心的手。
阿壮颤抖着唇,“嗬嗬”一声,道:“你……”
脖颈一凉,他已身首分离,砸在地表的头颅表情凝固在惊恐上,他没有机会将未完的话说出来。
奚欲苏垂下湿润的眼睫,瓢泼的雨势冲刷了他手心的血渍,露出了一个泡胀发白,已没有跳动的心脏。
他眸间血色褪去,显出原来的霁青色,他从储物袋取出一个雕刻成心脏样子的玉石,将这个心脏放了进去。
严丝合缝,没有一丝差错。
他收了玉石,偏头瞧向了客栈里看了全程,瑟瑟发抖的掌柜。
本想顺手杀了的动作在瞥见内墙上贴着的符篆后顿住,取出袖中的符篆,只一眼,便能看出两张笔势墨渍如出一辙。
对于想要害自己的人,竟然还能留了张保护的符篆。
还真是,心慈善良到了愚蠢的地步。
奚欲苏眉眼苍白,神色淡淡亲手撕下了贴在墙上的符篆,转身下了石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