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张红彤彤的钞票拍在桌子上。
张岚面带得意,眉飞色舞:“投进去五百块钱,立马就有了三百块钱的利息!姐,你这怀疑也该打消了吧?”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
“姐,你就听我的吧,这个生意绝对挣钱,一笔万利,干了这一笔,下辈子不用愁了!”
“这年头什么都不重要,只有钱才要紧,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
“您也看见了,咱们也算是个国企,结果说不办就不办了,把厂子员工全都遣散了,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这让我们去哪里找活路!”
“只要投进去两千块钱,就等着钱生钱就好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我可是看在这么多年的闺蜜情分上才告诉你的,你可不能说出去,一定要保密……”
……
一墙之隔的小房间里,虞茉平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大红并蒂莲的毛巾被,静静听着客厅的谈话。
朝升的阳光太过晃眼,照在她纤白的眼皮上。
听着这些话,虞茉的眼睛渐渐湿润了,白皙的手掌心攥成了个小拳头,颤抖的不成样子。
在客厅说话的人是她妈妈蒋红,以及蒋红的朋友张岚。
两个人都是滨江市棉纺厂的职工,在一个车间工作,关系一向亲厚,和后世的闺蜜感情没什么两样。
可蒋红应该也不会想到,亲如姐妹的闺蜜竟然会害她,害的她家徒四壁,后半辈子的腰直都直不起来,日日煎熬。
张岚正在极力劝说她妈投资一套理财产品,嘴里说着“稳赚不赔!”
可世界上哪有稳赚不赔的生意?
上辈子,蒋红就被骗了,把原本用于购置厂子分的福利房的房款全投进了生意里去,要不是事情败露的早,她还要拉几个小姐妹一起做生意。
活了这么多年,虞茉也知道这不能怪她妈妈,只能怪做局的人心黑,什么钱都敢挣!
在这个理财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年代,理财产品显得非常有噱头,看起来很赚钱。
不愧是曾经的闺蜜,张岚设计的这个骗局正中蒋红的心尖,尤其在她刚刚下岗,没有工作收入的时期。
滨江市地处平原,依山傍水,自古便是繁荣富庶之地,轻工业体系贯通国家南北,一度是国家的明珠。
可随着改革开放,南方发展如火如荼,滨江市棉纺厂却因循守旧,生产线落后,制造出来的布料样式难看,倾颓之势渐渐展现。
一直到了1995年,棉纺厂再也支撑不下去了,犹如一个庞然巨物轰然倒塌,大批工人下岗失业。
棉纺厂倒闭带来的下岗潮,让无数家庭有苦难言,谁又没在黑夜中哭湿了脸庞,濒临崩溃呢?
她妈蒋红也不例外。
曾经铁饭碗的国企职工一朝没了工作,没了养家糊口的生计,任谁也接受不了。
尤其是她妈这么骄傲的人。
没有工作的恐慌令她丢掉了谨慎,崩溃压抑,苦闷难以排遣,郁郁寡欢,脑子也渐渐钝化了,就这么被张岚骗着投资理财。
原以为能大赚一笔,凭借赚来的钱后半辈子能安稳度日。
可偏偏不遂人愿,这都是张岚的一个骗局。
在蒋红将钱交出去后,没过几天,张岚就把钱卷跑了,就此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末了,钱、钱没挣到,甚至将用来购置厂子福利房的钱给赔出去了,自此一家人一贫如洗。
那些钱,可都是从亲戚朋友那里借来的,就是为了购置福利房!
整整两万块啊!!!
活了这么多年,到头来钱没落下,房子也没落下,工作也没了,真真是天下第一惨事了。
被这件事一打击,蒋红一蹶不振,原本心比天高的心气也没了,整日萎靡不振。
从95年开始,虞茉一家人的生活越来越狼狈,向着深渊一路滑下去,一点磕绊都不带打的。
被骗之后,一家人只能靠父亲虞振业的工资过活——
一家人的吃穿用度,年节送礼,以及虞茉上学所需要的钱,书杂费,经济负担着实不轻,日子捉襟见肘。
没文化没学历,连资金都没有,她妈蒋红也只能干一些累活,投了个关系在学校后厨给学生做饭。
日复一日,被后厨的烟火熏得年老不少,原先光滑的皮肤逐渐干枯,面容也开始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