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他教的……
萧驰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胀。他看着叶昭,仿佛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舞给朕看看吧。”萧驰轻声道,像是恳求,又像是命令,“舞一套二哥教你的枪法。”
“臣,领命!”叶昭没有任何犹豫,抱拳应道。
他取来一旁的长枪,退开几步,在月光下肃然而立。随即,枪出如龙!
矫健的身影与长枪合为一体……动作刚猛凌厉,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流畅美感。每一招每一式,都凝聚着沙场淬炼出的杀伐之气,但根基里,却透着萧驰无比熟悉的、属于萧洵的那份大开大合、正气凛然的风格影子。
月光如水,青年元帅的身影在其间舞动,恍若蛟龙。
萧驰看得痴了。
他努力地想从叶昭的招式中剥离出更多二哥的影子,却发现这影子愈发清晰,甚至到最后,几乎与记忆中那个人的身影完全重叠……
是了……二哥带出来的孩子,又怎么会不像他?
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眼中只有那个舞枪的身影和透过身影看到的、再也回不来的过去。
而在远处,王公公和一众宫人屏息凝神,不敢打扰。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身后,如同鬼魅。
陆衍。
他处理完朝堂琐事,终究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焦灼与妒火,一路寻了过来。王公公等人吓得魂飞魄散,刚要行礼,却被他一个冰冷至极的眼神制止。
他站在那里,如同隐没在阴影里的毒蛇,远远地看着月光下那“和谐”到刺眼的一幕。
他看着萧驰脸上那种他从未得到过的、专注而温软的神情;他看着叶昭那挺拔的身姿和利落的武艺;他看着叶昭为萧驰披上外袍;他看着萧驰对叶昭露出那般怀念的微笑……
滔天的妒火和冰冷的恨意几乎要将陆衍的理智焚烧殆尽!
他的陛下……愿意将身体给他,甚至怀上他的孩子……
可那颗心呢?那颗心却宁愿透过一个死人的影子,去凝视另一个活人,也不愿意分给他一丝一毫的真情!
凭什么?!就凭萧洵死了吗?
死了就可以永远霸占着那个位置吗?!
那我陆衍算什么?一个用来解决麻烦、暖床泄欲、延续血脉的工具吗?!
他死死盯着校场中那两人,仿佛要将这一幕刻进骨头里,再用最痛苦的方式遗忘。
月光皎洁,校场上的身影一个沉浸在逝去的追忆中,一个恪守着臣子的本分。
他的陛下啊……真是懂得如何用最温柔的方式,将他凌迟处死。
夜色渐深,凉意更重。萧驰看着叶昭收势而立,长枪杵地,那挺拔的身姿在月光下仿佛与记忆中的身影完全重叠。一阵疲惫和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他轻轻吁出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柔软和依赖:“明彰的枪法,愈发出神入化了……朕有些乏了。”
叶昭闻言,立刻上前。他没有多想,只觉得陛下身体贵重,尤其是此刻面容倦怠,更需小心。他极为自然地将自己那件还带着体温和风尘气息的玄色外袍又仔细拢了拢,确保将萧驰裹严实了,然后低声道:“臣送陛下回去。”
说罢,他俯身,动作小心翼翼却又不失军人特有的利落,一手穿过萧驰的膝弯,另一手托住他的后背,将人稳稳地打横抱起。
“嘶……”萧驰猝不及防,身体悬空的瞬间牵扯到腹中胎儿,忍不住痛吸一口气,下意识地护住肚子,“轻点……别压着……”
“臣唐突了!陛下恕罪!”叶昭立刻调整姿势,让萧驰更能舒适地靠在自己怀中,动作变得极其轻柔,仿佛捧着最易碎的珍宝。
萧驰没有再说话,只是顺从地靠在叶昭坚实温暖的胸膛上。隔着轻甲和衣料,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稳健的心跳声。他闭上眼,任由自己沉溺在这片刻的错觉里。鼻尖萦绕着校场的尘土、冷铁的气息,与他记忆中二哥身上常有的味道奇妙地混合在一起。
二哥……若是你,也会这样抱着我回去吗?
他卑劣地、贪婪地臆想着,借着这个酷似二哥的影子,汲取着一点点虚假的温暖。这一刻,他不再是冷酷的帝王,只是一个在孕期格外脆弱,思念着心中白月光的普通人。
而远处,目睹这一切的陆衍,只觉得眼前一黑,心脏一阵阵的痛。
“咔嚓——”一声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响起。他手中下意识攥着的腰间玉佩,竟被硬生生捏碎!尖锐的玉茬瞬间刺入他的掌心,鲜血顷刻间涌出,顺着指缝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
“王爷!”一旁的王公公吓得魂飞魄散。
陆衍却浑然不知疼痛,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刺眼的一幕占据——他的陛下,那样温顺地靠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那个男人还抱着他!
眼看叶昭抱着人一步步走近,陆衍猛地从阴影中踏出,拦在路前。他脸色阴沉,语气冰冷:“有劳叶元帅了。陛下由本王送回去即可,不劳元帅费心。”
他伸出手,想要将萧驰接过来。
然而,窝在叶昭怀里的萧驰却仿佛被惊扰了美梦,极其不悦地蹙了蹙眉,甚至往叶昭怀里又缩了缩,发出一声极轻却清晰的呓语:“……不要。”
叶昭立刻收紧了手臂。他常年镇守边关,直面的是最凶残的敌人,心性早已磨砺得坚如铁石,对朝中这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并无寻常官员的惧意。他只知道,怀中的是陛下,陛下的意愿高于一切。
他目光平淡地迎上陆衍几乎要喷火的视线,语气沉稳:“王爷也听到了,陛下不想让您送。本帅自会安然送陛下回宫。王爷还是自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