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慌忙去摸领口的眼镜,却被他捉住手指。“别戴了,”他说,“这样看得更清楚。”
“……你知道吗,小时候,”他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我养过一只猫。”
“后来呢?”
“被我爸妈扔了,从六楼扔下去。”许江川望向窗外的大雪笑了,“也是这样的冬天。”
“可是这并不是——”
“不,是我的错,一直都是。”
我突然扑上去抱住了他,我的脸颊贴在他胸口,听见他急促的心跳声。
“奚夕……”他的声音在发抖。
“闭嘴。”我收紧手臂,把他抱得更紧,“就一会儿。”
他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犹豫了很久,最后轻轻把下巴搁在我发顶,实验室的灯光在我们脚下投下交叠的影子。
“不是你的错。”我闷声说,“从来都不是。”
休息室的挂钟重叠,指向凌晨十二点。雪花在玻璃上融化成蜿蜒的水痕,像谁偷偷哭过的痕迹。
我忽然想起南方潮湿的雨季,想起公寓门口蹭我手心的流浪猫,想起那个暴雨天,许江川出现在橱窗前的狼狈模样。
“许老师。”我鬼使神差地问,“你觉得猫会后悔吗?”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不会得到回答。
“不知道。”许江川轻声说,“但我会。”
“许老师……”
“去换衣服。”他突然说,“我送你回去。”
雪夜的街头安静得像是被按了静音键。我们并肩走着,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许江川撑着一把黑伞,伞面微微向我这边倾斜,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很快融化成深色的水痕。
“冷吗?”他突然问。
还没等我回答,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就披在了我肩上。熟悉的木质香混着雪的气息扑面而来,我下意识抓住袖口,指尖蹭到他微凉的手背。
“许江川。”我第一次叫他的全名,“你刚才在实验室……”
他停下脚步。伞面倾斜的角度让我们被迫对视,我看见他镜片后微微颤动的睫毛。
“奚夕。”他的声音比雪还轻,“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雪花落在我们之间的空隙里,又很快消失不见。
他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最后一次机会,现在推开我。”
我踮起脚尖,将伞面轻轻推回他那边:“许老师,你知不知道你特别啰嗦?”
伞突然倾斜,伞柄擦过我的发梢。许江川的手悬在半空,最终只是替我拂去了肩上的雪。
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两个影子中间始终隔着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走到拐角处时,许江川突然停下脚步。
“明天……”他顿了顿,“明天我要去参加学术会议。”
“我知道,三天后回来。”我裹紧他的外套,“我会记得给实验室的绿萝浇水。”
他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还有……”
“还有每天按时吃饭,不会在实验室通宵。”我偏头看他,“许老师,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许江川没有回答,只是抬手看了眼腕表:“很晚了。”
楼前的路灯不知道是不是年久失修,忽明忽暗地闪烁着。我慢吞吞地脱下外套还给他,故意让袖口缠住手指。
“许江川。”我拽着他的袖口小声问,“你会想我吗?”
灯光恰好在这时熄灭。黑暗里,我感觉到他的手指轻轻擦过我的掌心,痒痒的。
“……记得锁好门窗。”
第二天清晨,我在桌子上发现了一个保温袋。里面装着三明治和苹果茶,袋子上贴着一张便利贴:B组数据记得每天记录。——X
便利贴背面,有人用铅笔写了又擦掉的字迹,在阳光下依稀可辨: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