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安正庆被铜锣蒂折磨得身体走样,骨瘦伶俐,研漾在他每每发作的时辰便去他殿中锁上门陪着他。
一边抱着他一边给他讲小时候在人间的事,从记事起讲到凌马关,细到那年第一次赏雪踹兜里的雪花。
安正庆听见研漾讲这些便会认真听她讲,听着听着铜锣蒂的疼痛竟忘记了,有时还会在研漾怀里有了睡意,研漾就会摸着他的头在地上给他唱小曲哄他入睡。
这样又过了三年,铜锣蒂的折磨安正庆已经习惯了,加上研漾每日过来陪他度过一天中最难熬的时光,便觉得没有那么痛苦了。
莘和道:“主人,花容抓住了。”
研漾放下手上的东西出了神殿,穿着红娘子的装扮来到一个山洞里。
花容被所灵绳捆在地上。
花容害怕道:“红娘子,你,是你绑了我,我与你无冤无仇。”
研漾看着她不说话,花容被她这么看着冒出了冷汗。
心头涌上一股杀意,但还是忍住了,她愤愤转身离开了,花容一个人被困在这个地方,研漾没有叫人给她送吃的。
研漾道:“叫仲良好好看着她,别让她跑了。”
莘和应道:“是,主人。”
研漾从暗香阁穿过九曲云路来到冰花殿,安正庆殿内传出阵阵哀叫声,研漾顿时发觉不对,朝着殿内大步流星。
菇儿在阿庆殿外看着里面着急跺脚。
“阿庆怎么了!”
菇儿听见声音连忙道:“陛下他,他。”
研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双手已经附在门上,她却犹豫了,她害怕了,随后又自问起来:“难道这些年怕得还少吗。”
她深吸一口气,门“曾”一声打开了。
安正庆倒在地上蠕动,殿内阴暗,门外照进来的光亮将他皮包骨的身躯照得更加瘦弱。
安正庆的身上早已看不出当年翩翩公子的模样,脸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肉,瘦弱得像马上要去的老人。
菇儿轻轻关上寝殿的门,研漾瘫软在地上,眼眶已经湿润了。
安正庆看了眼她朝她微微一笑,自己连起来的力气都要没有了依旧要提起嗓子哄着妍漾:“没事的,很快就好了。”
妍漾眼里的泪再也呈不住了,在眼眶里流了出来,她通红的双眼看着阿庆笑出了声,喉里勉强挤出一句话:“我知道。”
到这个时候铜锣蒂的疼痛已经不是分散注意力所能缓解的,铜锣蒂发作得越发频繁,发作的时间越发长,疼痛更是原来的两倍。
铜锣蒂的解法至今没有下落。
安正庆撑不住了,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无比,笑得比哭还难看。
“啊,啊,阿妍快走!快走!”安正庆额头青筋暴起,在地上扭曲挣扎。
妍漾从门口处连滚带爬到安正庆身边,“阿庆你怎么了,阿庆,阿庆。”
妍漾不停地叫唤他,试图以此让他清醒点,安正庆双手抱住自己的身子,十根手指深深镶在胳膊两边。
安正庆眼珠子变得通红通红,像个嗜血怪物,铜锣蒂的毒性增强让他如今更难压制。
“不行,我不可以伤害阿妍。”安正庆眼睛直盯着上方,不停摇头,他拼了命地压制自己不让自己发作起来。
她手臂用力,妍漾把安正庆抱在怀里,“不要,阿庆你明知我不会走,又何必再问我。”
安正庆的双臂都掐出了血,此刻他的忍受已经到达极限了。
安正庆大叫起来,在妍漾怀里挣扎,妍漾双手紧紧抱着安正庆。
一瞬之后,手臂上火辣辣地疼,上面还有清晰的勒印,安正庆朝寝殿的柱子上撞了去,额头上撞破了血。
妍漾的手微抖,她吓坏了,飞扑过去拉着安正庆:“阿庆,阿庆。”
手上拉着的人已经不受控制了,他依旧重复着撞柱子的动作,安正庆宁愿这样来伤害自己也不要伤害到妍漾。
“阿庆,我要拿你怎么办。”妍漾瘫坐在地上,扯着安正庆的手此时垂落在地上,漫天的无力感又一次洪水猛兽般向她袭来。
这些年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她爱的阿庆能解了铜锣蒂,这样就能像从前那般生活,就算他还是很少来暗香阁,她不敢奢求了,只要阿庆安好便心满意足了。
可是这四年白白让他忍受这么多疼痛,说到底还是能力不足,还是能力不足!
妍漾一步一步向一边的桌子上爬去,每一步都爬在痛苦的独木桥上,这四年对她来说何尝不是另一种折磨,她等不了了,等不了铜锣蒂的解药了,每日让她看着他这般痛苦,倒不如让她替他受了这苦楚。
寝殿内的声音嘎然而止,菇儿在外面担心地来回走动,隔几下望一下殿门,隔几下又望一下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