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创意的确能卖钱,但要想赚大钱,一切的归宿还是得走向工厂流水线。
童孟沅跟着钱老板在他几个加工厂里都转了几圈,什么珍珠的漂白烘干过滤工艺也都观摩过,但就是到了每回报价的时候,钱老板就会忽然那么‘嘶嘶’两下。
“批货优惠肯定是有优惠的,只不过嘛,童老板,你也知道,现在好的工厂才难得嘛!”钱老板说,“你不知道外面还有一群人等着排队呢!”
童孟沅在脸上还笑笑,心里已经开始不耐烦。
两方谈价,如果有一方三番两次地摇摆不定那就是一种折磨,明明该说的好说该给的诚意都已经给足了,结果对方还想货比三家。这几天里,童孟沅起码有五六次已经和他聊到要拟合同的地步,可就是临门一脚时,他又说要变卦。
童孟沅本身并不怵讲价,也不是非要占尽便宜的人,结果每次尽量耐着性子给诚意的代价就是对方爱蹬鼻子上脸。童孟沅屡屡在此碰一鼻子灰,眼看就要恶性循环。
他一不耐烦就懒得再做这单生意。哪怕穆青和他说过‘想赚钱就先别急眼’,对童孟沅的宽慰力度也无限近于零。
这一天钱老板又来和童孟沅说,白城其实是个多么多么人杰地灵的宝地,打19**年起,这里就曾经养殖过多么多么一批惊艳绝伦的好货,而他家的这个工厂则更是从他爸爸的爸爸开始发家,一路传承至今。
童孟沅别无选择,就也只能冲着自己再说一句‘沉住气’,接着继续和钱老板开始永无止境地拉锯战。
为了每天都以最好的精力备战,童孟沅在白城每晚都早早睡,白天早早起,就地看完工厂没事以后就蹲到河边看人划着小船开蚌。每一颗传世珍珠在被人定价之前都首先生长在一片水腥味的河塘之中,童孟沅一天撬一个蚌,等一周过去,钱老板还没谈下来,他已经给自己攒了一串新珍珠项链出来。
童孟沅在钱老板那里有多不顺,他开蚌的运气就有多绝。就这么几盘珍珠,要是设计得好,起码也能把童孟沅来白城住的所有食宿费路费一并包圆,而且还能再翻上两倍。
也许这就是祸福相依。
童孟沅拿到珍珠后就细细揣摩,他还记得穆青之前提起的那颗蓝宝石,但太久不提笔之后就会出现这样的弊端:不管童孟沅盯了自己手里的珍珠多久,他手里的那颗珍珠究竟是多么的美轮美奂,童孟沅的脑子里都从始至终一片空白,在本子上画不出一笔。
他的灵感天使好像已经死了。
如今童孟沅再看珍珠很有一种‘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的感觉,一点想要探究的欲望都没有,他越是长久地盯着手里的珍珠,就越忍不住在心里想最近的市场怎么就能差成这样,连16-17mm的珍珠都越来越贱了。
如此端详了几分钟后,童孟沅才霎时间回神,悻悻地把珍珠收进手里,老老实实地找其他人的作品集汲取灵感去了。
找着找着,如果再刷不到最近风头正盛的裴谯,那裴谯的宣传手段未免也太不到位。
流水线珠宝最在意的是成本,但到了有收藏价值的贵重珠宝上,讲究的就不是这些。
抛开最纯粹的只是想收藏品相好的宝石的那一批人不谈。如果再讨论价值,那贵重的东西首先就要奇特,极简也好极繁也罢,只有先让人眼前一亮之后,才有后续讨论升值的意义。
裴谯现在在展的有个作品就是拿一块紫水晶阴刻而成的《圣母垂怜》,把那颗水晶拿出来之后就能清晰地从各个方向看见埋在其中的圣母垂眸像。
紫水晶本身不贵,但因为雕进去实在费劲,《圣母垂怜》还是出自裴谯之手,一出生就自带身价,当时拍卖时的起拍价就是一百九十万美金。
《圣母垂怜》以超高价卖出去刷新了当年紫水晶的最高成交记录,结果不到两年就又被主人用更高价给赎回来了。
童孟沅定定地注视着《圣母垂怜》在官摄上的高清图,注意力不知不觉出走一瞬。
《圣母垂怜》走的时候,童孟沅和裴谯还不认识,等《圣母垂怜》回来,他俩刚好在一起。
裴谯当时把《圣母垂怜》买回来以后兜里瞬间一干二净,童孟沅还以为他是多么的不舍得《圣母垂怜》,结果裴谯说是废品回购。
以前练阴刻的时候刻的,后来技术长进以后忽然就看不下去就收回来了。
当时裴谯就表情淡淡地表示。其实他对很多东西都没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满意,裴谯最多也就是长得清秀,容貌上像女孩,可就算是这么柔美的一张脸,要是一旦把眼皮敛下去,也一样吓人。
本来也是,裴谯长得再怎么柔美好脾气,他也实打实的当了快有二十年的老板,硬要说他其实内心柔软,纯白无暇,那简直就是谬论。他心里必然还是有一套自己的小九九,如果有哪天被人不慎踩到,他就会当场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