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生命诞生自母亲,万物围绕着母亲,于是全部意念都在本能地神化“母爱”,将母爱视作解决万难的灵丹妙药,因那是能够创造生命的神的爱。
人类总是把大范围的、一个人不可抵抗的存在称为妈妈,地球母亲、祖国母亲……一个简简单单“母亲”,背后意味着的爱与期待,全不是三言两语能够描述。
母亲,神……
整个世界的母亲是那位造物主吧?自己存在于此的意义呢?是父母一念之间的某个主意?
若是见到这样的造物主,祂能否回答自己灵魂的诞生与归宿?
“沙棠,你想起什么了吗?”
二重身像是潜在水中,他半颗脑袋露出影子。沙棠摇摇头说:
“整天胡思乱想,都是些不切实际的。”
他从二重身探出的脑袋上跨过,既然都来到这,也知道盐的住所就在藏书阁内,肯定是要去找找看的。
二重身滑出黑影,他化作人形,在偌大的藏书阁里左顾右盼,随性攀谈:
“就算你说那些想法不切实际,你也不会停下思考,对吧?毕竟人最能证明自我的不就是这些内在的东西吗。”
沙棠点头,他很高兴还能有人理解自己的想法,虽然这个人某种意义上是他自己。
“黑棠,我为什么会喜欢盐呢?明明仔细一想,我其实也没怎么和祂深入交流,祂若即若离,又把我困在雪山受辱十一年。”
一旦空闲下来,他的疑心便会占领高地,他无法理清、无法以逻辑进行解释的事情,变得模棱两可。
“我不应该憎恨祂吗?我对祂的感情从何而来,这一切都太难说通。吊桥效应?霍桑效应?似乎这两者的情况也从未出现。”
二重身打趣道:
“是因为祂长了张漂亮的脸,谁看了不迷糊啊。”
沙棠毫不犹豫地反驳:
“那浮士达维尔也漂亮也不见得我喜欢他啊。”
二重身溜达到沙棠身边,他双手扶着沙棠的肩膀,笑着说:
“开个玩笑而已,盐漂亮,性格也好,还那么牵挂区区一个祭品,这才是我们喜欢他的原因嘛~”
沙棠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不是个容易对感情上头的人,但他确实对盐一见钟情……从他十三岁那年开始。
“是首因效应?我见到他的第一面对他的印象就太好了?这样温柔美丽的人,就算他之后那么对我,我也无法摆脱第一印象造成的影响?”
沙棠企图以更客观的方式剖析这份情感的原由,但感情就是感情,无法以理性彻底解剖。
二重身不知从哪学会了调侃人的方法,他语气贱兮兮地说:
“因为你是敏感脆弱的缺爱小男孩,他给你一颗甜枣你就受不了了。”
沙棠被说得寒毛直竖,他挥手驱逐二重身,二重身则是乐呵呵地潜入黑影,跟在沙棠身后。
他一向不爱被说是敏感脆弱,因为那意味着弱小,意味着软弱可欺,但他生来本就该是强大,自由的……
尽管作为祭品显然没做到那两个词。
随着沙棠无意义地前进,身边逐渐褪去原本的颜色,被洁白寸寸替代。
书架变成潦草的草稿纸上的线条,一一模糊。沙棠踩到一处柔软。
他的脚掌陷入皑皑积雪,天空飘下雪花。他又走到了雪山顶,或者说,走到了一比一还原雪山圣地的地方。
这是缘分?还是因为盐正如祂所说,在自己的寝居等着沙棠?
待沙棠完全走上雪地,藏书阁的景物瞬间消失,以极快的速度替换为雪景。
长屋,雪松,圆盘型的祭祀场所。
真是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雪山边缘多了一座日式宅邸。
上下两层,被庭院环绕,屋后自带一湖热气腾腾的温泉。
看得出寒泷很是疼爱他一手带大的小侄子。
“沙棠……”
神御盐推开宅邸的门,他脱去了平日里常穿的高木屐,身上不再有繁琐华丽的服饰,只着一件宽松收腰的白色浴衣。
赤裸着的腿纤细修长,肌肉的起伏刻画出完美的腿型。
祂半个身子隐藏在障子门后,小心翼翼地从门后探出一点身体,打量着沙棠,像是终于敢确定眼前人就是自己熟悉的人,才从门后出来,道:
“呀,你真的找到这了。”
“盐……”
沙棠挪到盐的门前,他低头俯视着眼前的神明,往日里只有仰视祂的份儿,现在以这样的角度看祂,更衬托出往日里难以发觉的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