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溯是在一片沉静的温暖中醒来的。

没有剧烈的咳嗽，没有胸口的刺痛，一种久违的、陌生的舒适感，仿佛整个人浸泡在温热的泉水中，连骨头缝里都透着暖意。他能感觉到，有一股纯阳的内力，如同涓涓细流，还在自己的经脉中缓缓流淌，修补着他耗损的本源。

他动了动手指，却感觉到了一丝阻力。他偏过头，看见凌风正趴在他的床边，睡得正沉。少年的一只手臂还固执地搭在他的被子上，手掌虚虚地盖着他的手背，似乎是怕他夜里着凉。

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英挺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睡着了的凌风，没有了白日里的张扬和锐气，甚至有几分孩子气。

沈溯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即，他不动声色地、一点点地将自己的手从凌风的掌下抽了出来。

就是这个细微的动作，惊醒了浅眠中的少年。

凌风猛地抬起头，眼神还有些迷茫，但在看清沈溯已经睁开眼时，那份迷茫瞬间被巨大的惊喜所取代。“你醒了！”他的声音因为一夜未眠而有些沙哑，却充满了勃勃的生气，“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水？”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伴随着少年骤然凑近的、充满了热度的身体，让沈溯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他不喜欢这种过度亲密的距离。

“我没事。”他开口，声音比预想的要清晰有力一些，只是依旧带着一丝冷淡，“你可以让开了。”

凌风像是完全没听出他话里的疏离，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笑容在晨光里，晃得人有些眼晕。“你都睡了两天一夜了，怎么可能没事！你等着，我去给你拿早饭！”

他说着，便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又端着一个食盒跑了回来。他将里面的小米粥和小菜一一摆在桌上，“快吃，霖安居的，我让他们熬了一早上。”

沈溯的目光落在桌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没有动，只是道：“心领了。我不饿。”

“怎么可能不饿！”凌风不解，“你为了救人，自己都吐血昏过去了，再不吃东西，你是想成仙吗？”

“我的身体，自己清楚。”沈溯的声音冷了下去。

“你清楚个屁！”凌风最听不得他这种满不在乎的调调，“我看你就是瞎逞强！快吃！”

他盛了一碗粥，递了过去，态度强硬。

沈溯偏过头，避开了那碗粥，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不耐：“拿开。”

两人僵持不下，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最终，还是凌风先败下阵来。他看着沈溯那张苍白而固执的脸，无奈地叹了口气，将粥碗放在了床头的矮柜上。“行行行，不吃就不吃。那你总得起来活动一下吧？”

他说着，便自然而然地伸手，要去扶沈溯起身。

“不必。”沈溯却先一步抬手，挡住了他的手臂。两人之间隔着一寸的距离，沈溯的眼神冷得像冰，“我自己来。”

他撑着床，慢慢地坐了起来。因为昏睡太久，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气血一阵翻涌，眼前瞬间发黑。但他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不动声色地多停顿了片刻，待那阵眩晕感过去，才缓缓掀开被子，将双脚放在了床沿下。

凌风跟在他身后，像一头被主人嫌弃、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大狗，几次伸出手，又都在沈溯冰冷的眼神中悻悻地缩了回去。他觉得无比憋屈，自己好心好意地照顾了他两天一夜，换来的却是这种待遇。

沈溯简单地洗漱过后，气息也平稳了许多。他没有理会身后那个满脸写着“不高兴”的少年，径直走向隔壁的厢房。

他推开门，守在里面的两名士兵立刻站了起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和恭敬。床上，那名叫林谦的副将已经能半靠着床头坐着了。他的气色比之前好了太多，虽仍显虚弱，但目光清明，眉宇间那股沉稳的气质也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先生。”见到沈溯，林谦挣扎着想要起身，被身旁的士兵连忙按住。

“躺好。”沈溯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他走到床边，自然地坐下，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了林谦的手腕上。

片刻后，他收回手，说道：“恢复得不错。你底子好，求生意志也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