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溯！”

凌风的惊呼声在安静的厢房里显得刺耳。怀中的身体骤然一沉，他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将昏迷过去的人紧紧抱住，才阻止了沈溯向下滑去。

入手的感觉，除了衣料的质感，几乎只剩下了一具清瘦的骨架，轻飘飘的。凌风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疼又涩。他无法想象，就是这样一副单薄的躯体，刚才竟支撑着完成了那般凶险的治疗。

“先生！”“先生怎么了？”那两名士兵也反应了过来，焦急地围上前。

“他只是脱力了。”凌风的声音沙哑，他打横抱起沈溯，动作却出乎意料地轻柔稳定。他看也没看那两个士兵，抱着人，转身便大步流星地朝着沈溯的房间走去。

沈溯的房间和他的人一样，干净、冷清，带着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空气中萦绕着和他身上一样的、雪后松针般的清冽香气，混杂着淡淡的药草味。

凌风小心翼翼地将沈溯放在床上，拉过薄被为他盖好。昏迷中的沈溯眉头微蹙，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此刻更是苍白得近乎透明，嘴角的血迹在那片苍白上，显得格外刺目。

凌风伸出手，颤抖地探向沈溯的鼻息，感觉到那微弱却平稳的气流后，才松了一口气。他又搭上沈溯的手腕，指尖传来的是一阵虚浮无力的脉象，虽然紊乱，却没有性命之忧，确实是心神耗尽、脱力昏厥之兆。

确认了这一点，凌风那颗高悬着的心才算真正落了地。他站起身，走到外间打来一盆清水，将布巾浸湿，拧干，然后回到床边，坐了下来。

他俯下身，用湿润的布巾，一点一点，极其轻柔地擦去沈溯嘴角的血迹。当那抹刺目的红色被尽数拭去，露出的，是两片毫无血色、却形状极好看的薄唇。凌风的目光在那里停留了片刻，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连忙移开了视线。

注意到沈溯前襟上溅染的血迹已经半干，他皱了皱眉，伸手解开了斗篷的系带，轻轻地将其从沈溯身上抽离，叠好放在一旁。接着，他又犹豫了一下，伸手去解沈溯青衫的衣带。

外衣也沾了血，穿着睡觉总是不舒服的。凌风在心里为自己找着借口，指尖却有些不听使唤。他屏住呼吸，终于解开了衣带，将那件青衫也缓缓褪去，露出了里面一袭素白的中衣。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沈溯身上。白色的里衣衬得他愈发清瘦，腕骨和锁骨的线条清晰而分明，皮肤在月色下泛着冷玉一般的光泽，让凌风一时间看得有些痴了。

他就这样，在床边静静地坐了一整夜。

他没有合眼，只是看着沈溯的睡颜。、听着他平稳却微弱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成了唯一能让他心安的声音。

第二天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时，凌风动了动自己早已僵硬的身体。他看了一眼床上，沈溯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他知道，沈溯耗损太大，需要长时间的睡眠来恢复。

他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出房间，去厨房熬了一碗上好的参汤，自己则简单地洗漱了一下。

当他端着温热的参汤回到房间时，沈溯的睡姿没有丝毫变化，只是脸色似乎比昨夜更加苍白了。

他坐在床边，用勺子舀起一勺参汤，放在唇边试了试温度，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沈溯的头扶起来一些，让其靠在自己臂弯里。他将勺沿凑到沈溯干裂的唇边，低声唤道：“沈溯……喝点东西。”

昏迷中的人自然不会有任何回应。汤汁顺着他的嘴角滑落，浸湿了枕巾。

凌风没有放弃，他又试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他皱着眉，看着沈溯那张毫无反应的脸，一个大胆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冒了出来。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自己喝了一小口参汤，含在口中，然后俯下身，缓缓地、试探性地将自己的嘴唇，贴上了那两片冰凉的薄唇。

他将口中的参汤，一点一点，渡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凌风像被火烫到一般，猛地直起身。他看着沈溯因为得到了滋养而微微泛起一丝红润的嘴唇，喉咙发干。

他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着，最终，还是没忍住，轻轻地、带着近乎朝圣般的虔诚，触摸了一下沈溯冰凉的脸颊。

那肌肤的触感，细腻而冰冷，如同他想象中的一样。

凌风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指腹在那苍白的脸颊上，缓缓地、留恋地摩挲着。光是喂参汤，恢复得太慢了。一个念头在他心底升起，凌风不再犹豫。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将沈溯的上半身扶起，让他柔软无力地半靠在自己怀里，后背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

他深吸一口气，将右掌贴在沈溯的后心要穴上。一股温热而浑厚的内力，被他控制得极为轻柔，缓缓渡入沈溯那冰冷而枯竭的经脉之中。用自己的内力，像温水一般，一遍遍地冲刷、梳理着沈溯因耗尽心神而紊乱的经脉。他感觉到怀中身体的僵硬在一点点软化，呼吸也变得绵长了一些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在凌风内力的滋养下，他紧锁的眉头也似乎舒展了些许，仿佛陷入了更深的梦境。

然而，就在凌风以为一切顺利之时，怀中的人却忽然轻轻颤抖了一下。沈溯的脸上露出了极为痛苦的神色，像是在梦中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景象。他的嘴唇翕动着，一声极其微弱、充满了无尽痛楚的呓语，从他唇边溢出。

“……萧绍……”

这两个字，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又重如千钧，砸在了凌风的心上。他渡送内力的手猛地一僵，脸上血色瞬间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