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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尚书家的小公子今天作妖了吗 > 新岁

新岁(1 / 1)

 谢轩从宫中守岁宴归来时,已是巳时。冬日上午的阳光苍白冷淡,勉强驱散一些寒意,却带不来多少暖意。

厅内,那柱为他离去时而点燃的檀香仍未燃尽,一缕青烟正从香炉中缓缓升起,笔直而纤细,在寂静的空气里勾勒出虚无的轨迹,散发出宁神静气的淡香。

谢文鸳竟独自端坐在上首的椅中,正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那缕青烟出神。不知他已那样枯坐了多久,身形显得有些单薄,仿佛要融进这片清冷与寂静里。

谢轩的脚步顿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瞬间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混合着心疼与无力的情绪所取代。

他放缓了脚步,走近了些,声音因一夜未怎么开口而略显沙哑:

“怎么坐在这里?昨夜……未曾休息好?”

谢文鸳闻声,缓缓抬起眼。

那双总是清冷疏离的凤眸,此刻竟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如同雪地上洇开的血点,清晰地诉说着他一夜未眠的煎熬与挣扎。然而,他的声音却异乎寻常的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虚无的疲惫:

“父亲。”

他唤道,脸上竟缓缓绽开一个极淡、却似乎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那笑容出现在他苍白疲惫、布满血丝的脸上,显得格外脆弱,也格外……决绝。

他望着谢轩,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抛下一切般的恳求与希冀:

“辞官吧。”

“我们离开这里,”他重复着,目光仿佛已经穿透了这冰冷的府邸、这压抑的京城,看向了某个遥远而自由的远方,“去哪里都好。江南烟雨,塞外风沙,哪里都好……”

“只要离开这里。”

谢轩彻底怔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他从未见过谢文鸳露出如此……近乎破碎又充满渴望的神情,那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彻骨的疲惫和一种濒临极限的绝望。

一股巨大的酸楚与恐慌瞬间攫住了谢轩。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辞官?离开?谈何容易!

“我……”谢文鸳艰涩开口,似乎这个词对他来说十分陌生。

他抬起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直地望向父亲,那里面不再是平日的冰冷或嘲讽,而是一种近乎赤裸的、带着最后一丝希冀的恳求:

“如果我娘……已不在世上,也没关系。”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仿佛在吞咽着巨大的苦楚,“我外祖……是谁?”

这两个问题,像两把尘封已久的钥匙,试图打开那扇被刻意封锁了十数年的、关于他身世真相的大门。

他似乎怕父亲立刻拒绝,又急急地、用一种近乎幻想般的语气描绘着逃离后的蓝图,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憧憬:

“如果辞官……我们还可以……开个私塾。就教孩子们读书写字……平平淡淡的……”

谢轩看着儿子眼中那从未有过的、混合着绝望与微弱亮光的神情,听着他声音里那几乎破碎的期盼,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然而,真相……远比想象更残酷。而逃离……又谈何容易?

谢轩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却只能化作一声沉重到极点的、近乎哽咽的叹息。

“为什么?!”

谢文鸳猛地站起身,声音不再是平时的清冷,而是带着一种撕裂般的疯狂与咆哮,震得梁上的灰尘似乎都簌簌落下!

“权利就这么重要吗?!”他死死盯着父亲,眼眶赤红,仿佛要滴出血来,“重要到连我也无足轻重?!重要到你可以眼睁睁看着我在这泥潭里挣扎、被作践、甚至差点没命都无动于衷?!重要到连我娘是谁、我究竟从何而来都不能告诉我?!”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向谢轩,也扎向他自己!

谢轩被儿子这突如其来的、前所未有的激烈爆发震得踉跄后退一步——震惊、心痛、愧疚、无奈……百感交集,化作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沿着他不再年轻的脸颊滑落。

他们父子之间,因着特殊的境遇和谢轩那份深沉的、不擅表达的爱,相处模式其实更似兄弟,甚至谢轩对儿子常常是有求必应、近乎纵容的。

疯狂咆哮的谢文鸳,猛地看见父亲脸上滑落的泪痕,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所有的愤怒和质问瞬间戛然而止!

他胸腔里那股毁天灭地的怒火,像是被这泪水瞬间浇熄,只剩下无尽的酸楚和茫然。

他愣了几瞬,仿佛被自己方才的失控和父亲罕见的泪水抽空了所有力气。他倏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轻得像是一缕即将散去的烟,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深入骨髓的倦怠。

紧接着,他脸上竟又缓缓绽开一个笑容。那笑容与他之前的疯狂截然不同,异常的温柔,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圣洁的悲悯与理解,却比任何哭泣都更让人心碎。

他看着父亲依旧残留着泪痕、写满痛苦与无措的脸,声音变得极其轻柔,仿佛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没关系了,父亲。”

他仿佛在一瞬间,接受了自己作为棋子的命运,接受了这永无止境的囚笼,接受了父亲那无法言说的苦衷和这扭曲的父子关系。

这个温柔的笑容,比之前所有的愤怒和尖锐,都更让谢轩感到肝胆俱裂般的恐慌!

谢轩猛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儿子,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像是被死死扼住,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那枚冰冷的手炉被轻轻置于桌几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而谢文鸳已经缓缓越过他,不再看父亲,一步步,极其缓慢却又异常坚定地,将自己重新封回那个冰冷的壳里。

他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淡漠疏离,甚至比平日更添了几分冰封般的死寂,清晰地传至厅外:

“来人,备马。”

守在外面的仆人闻声,虽心中诧异公子为何在新岁饭都未用便要出门,却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躬身应道:“是!”

光将他孤长的影子投在冰冷的地面上,每一步都走得决绝而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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