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冲我打了个招呼,没再说什么,只是跟林宿雨随意寒暄了两句便离开了。
我与林宿雨道了别,临走时,他忽然叫住我:“穆小姐打算在国内待多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我客气地笑了笑,选择性忽略了第一个问题:“不用了,我在这里有认识的人。多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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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玫山安顿下来后,我没有立刻去找池家。
我连着两天在酒店所在的街上游手好闲地闲逛,很快就把附近各大爷大妈的据点混了个眼熟,天天听些东家长西家短的琐事,可谓相当不务正业,期间还认识了一个独居老人,在一个很偏僻的小巷子里开了一间茶馆。老人姓单,今年七十多岁,面貌清癯,常年板着一张脸,不怎么爱说话,古板得表里如一,有一个当律师的儿子,我见过一次。单先生仿佛是照着他爸的反面长的,是个身材矮胖、面容和善的中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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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我在一家名叫“西街”的酒吧消磨时间,当着服务生怪异的目光,点了三种不同口味的果汁。我先把葡萄汁和桃汁混合,接着倒进去半杯百香果汁,最后突发奇想撒了一把从单老先生那顺来的茶叶进去,然后我就着旁边几位喝高了的大兄弟的引吭高歌,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我冷静地把杯子放在桌上,再也没碰过它。
就在这时,我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穆小姐。”
我回头,看见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两本书,正站在我身后。
这人身形颀长,眉眼清朗,深邃的眼窝让他看起来很有特色。他生就一双招人的桃花眼,眼珠颜色很深,让我想起河边阳光下黑润的鹅卵石。
我不认识他,但我记得这声音:“宋先生。”
“又见面了,穆小姐,”宋先生笑着说,“你还记得我。”
“宋先生的声音很有特色。”
他点点头,说:“原来如此。我叫宋峣缃。明潇跟你提过我吗?”
我摇摇头:“没什么印象。是哪两个字?”
“缥缃的缃,岧峣的峣。”
我中文并不差,但这两词我都没听说过,只好盲目夸赞:“好名字。”
宋峣缃笑而不语,他偏了偏头,看见我方才放在桌上的不知名液体。“这是什么?”他有些疑惑地说,“果汁吗?”
在酒吧用果汁和茶叶自制黑暗料理这种事实在不适合和一个刚认识一分钟的陌生人说,于是我随口敷衍道:“哦,这是最新款的多口味混合饮料。”
“那这是什么?”宋晓湘并未察觉到我在胡诌,认真发问:“怎么这么像龙井?”
我面不改色:“你看错了,这只是一些小装饰而已。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我赶忙转移话题,“你是来酒吧看书吗?”
“不,”宋先生神态自若地说:“我去拜访一位朋友,路过这里时看见你,进来打个招呼。”
在此后的两分钟内,我与宋先生做完了全套“相逢即是缘”的客套大戏,很愉快地道了个和谐友爱的别,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我才收了脸上的笑。
他前往的方向没有任何居民区,那边只有市警察局、银行和百货大楼,他拜访的是哪门子朋友?
是为了合理搭讪专门编的借口,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天色已经暗了。初秋天带着湿气的冷风缓缓扑来,几只乌鸦停在电线杆上,叫声嘶哑而尖锐,其中夹杂着稀稀落落的蝉声,悠悠奏响夏日将尽的余韵。
我走在回酒店的路上,突然想到,宋峣缃从未询问过我的名字。连楚明叶也只是知道我的姓氏,可见楚明潇嘴没那么大,宋峣缃也不可能通过她们知道我叫什么。他对我进行了自我介绍,却对我的名字只字未提,这绝不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会犯的错误。
他早就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