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萨克甚至没能再看他最后一眼。
收取代价后,格伦达尔没再关注那边的情况,他将安黎钰愈合的手包入掌心,带他回到了曾经的居所。
白猫的消失对安黎钰打击很大。
尽管他是被瞒着的一方,却也能从白猫最后的举动里猜出它的用意,知道白猫的消失大概率是为了自己。
他茫然地睁着眼,右眼因为失去视觉有些呆滞,完整的左眼却空荡荡的,好像装不下任何东西。
格伦达尔不喜欢这种明明自己就在他眼前却被无视的感觉。
他附身轻吻安黎钰的眼睛,舔舐上面残留的血迹和他眼眶里溢出的泪滴,原定的计划彻底被打乱。
那场梦太过短暂,他不敢耽搁时间,所以再次见面后的所有疑问都被憋到了现在,格伦达尔原本是想质问他的,质问很多很多——他到底是谁,他到底从何而来,为什么如此突然地插入自己的生活又毫不留情地离开。
格伦达尔想,自己对他来说是真的那么不堪吗?不堪到完全不值得一点点留念,说离开就离开,甚至没有一个道别。
但他问不出口。
安黎钰落泪的模样让他说不出一句重话,心口好像压了块重石,憋闷得喘不过气。
触手是最能反映主人情绪的,烦躁得在屋内扫来扫去,无情地破坏所能触及的一切物品。
巨大的声响重新唤回安黎钰的注意力,他终于将视线落在了格伦达尔身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现在是什么情况,意识到现在抱着自己的人是谁。
漂亮的蓝眸微微睁大,他直接僵在原地。
格伦达尔察觉到了这一点微妙的变化,触手也瞬间平静下来,恍如犯了错的孩子,紧张地缩回格伦达尔的黑袍。
于梦中仿佛加了层滤镜的画面不一样,现实中的触手显然更加狰狞恐怖,顶端还沾着刚才镇民们的血,因为刚刚的混乱这些血甚至还被甩到四周的墙面上,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房间都像是刚刚发生了凶杀案一样。
安黎钰很怀疑格伦达尔也想对自己下手,因为刚刚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在一刹那冷了下来。
他不知道,格伦达尔在他走神时做了多少心理准备才重新狠下心,尽管如此还是被他躲闪的眼神刺得心里一痛。
格伦达尔站了起来,步步向他逼近。
安黎钰知道逃避没法解决问题,这不是在做梦,而是货真价实的现实,他必须得面对眼前的一切,无论格伦达尔要对他做出怎么样的宣判。
他……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他早该做好心理准备了,那天借口不适逃过的那句话总有一天会成为回旋镖刺入他的心脏。
安黎钰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但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安静的房间里都没有响起一句话。
他小心翼翼睁开一只眼,又因为下意识睁开的右眼看不见慌张换成左眼,手忙脚乱的笨拙样子一如从前,唤醒了格伦达尔的回忆,冷硬的表情几乎很难再维持,他甚至克制不住自己想要上前碰一碰安黎钰脸颊的手。
他的沉默落在安黎钰眼中换了种意思。
他胆子稍微大了些,甚至敢悄悄观察格伦达尔的表情来判断他究竟在想什么了。
没有任何表情。
安黎钰有些无措,把这种情况套入过去自己的其他经历,用仅有的经验推断他现在应该很平静。
奚晟教过他,这样的情况不需要担心太多,如果对面是陌生人的话就说一句“你好,初次见面”,是熟人的话只需要说一句“好久不见”,不需要太过亲昵,保持距离就好。
安黎钰做足心理准备,终于开口道:“好久不见,格伦达尔。”
出于某种私心,他在思考之后又小声加了一句:“最近你过得还好吗?”
他将梦境和现实分得很清,将这视为他们离别后的第一次重逢。
格伦达尔突然生出一阵悲哀,好像自己无论多么浓郁的爱恨在他眼里都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
年轻时候的他会认为这没关系,他还有很多时间让安黎钰明白自己有多爱他,他只需要永远霸占住安黎钰最亲近的人的身份就够了,但现在格伦达尔明白了有些事情是人力无法转移的。
他依旧无法放手,所以只能继续折磨自己。
格伦达尔低下了自己的头颅,颤抖地抱住他,黑袍下藏匿的触手悄悄伸出,其中最稚嫩柔软的一支缠上了他的脚踝。
令人迷恋的体温通过这样的触碰传递到格伦达尔的心口,他痴迷眷恋地呼喊着安黎钰的名字,叫着独属于两人的最亲密的称呼。
安黎钰茫然极了,愣愣伸手想要回抱。
可是原本紧闭的木门在他手心将要贴上格伦达尔后背的那一刻被人踢开了。
安黎钰遗忘了一件事,在莫维镇的诅咒解除之后,原本封锁的空间裂缝自然也重新打开,一直在外面寻找他位置的凌肆终于通过总部的定位机器赶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