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乱世之中的平静,终是短暂如昙花一现。
这天黄昏,一骑快马带着滚滚烟尘,如利箭般冲破暮色,直上黑风寨的山道。
马蹄声急如骤雨,敲碎了山间的宁静。
来人正是林家堡的心腹家将陈真,他浑身风尘仆仆,甲胄上还带着已然发黑、却未干透的血迹,脸上尽是疲惫与焦灼。
他带来的,是林铭的亲笔书信。
魏豹屏退左右,在聚义厅中展信读来。信上字迹仓促而沉重,扑面一股危机感:
“魏兄安好,北地大军阀吴大帅,为筹措巨额军饷,纵兵劫掠地方。我林家堡富甲一方,首当其冲。今其借口林某‘私通匪类’、‘抗缴军饷’,欲行吞并剿杀之事。林家军虽众,但难抗虎狼之师,危在旦夕。林铭恳请魏兄,念在往日情分,借宝地一用,安置林家堡幼小妇孺,及部分紧要军备物资。存亡之际,叩首以盼!”
魏豹读罢,双目赤红,一掌拍在面前厚重的木案上,震得茶碗乱跳,虎目圆睁,怒喝道:
“吴大帅欺人太甚!什么狗屁军阀,分明是披着官皮的土匪!林东家于我恩重如山,我黑风寨岂能坐视!”
他当即唤来副手,厉声下令:
“即刻点齐寨中所有能战之兵,备足粮草箭矢!再腾出后寨所有空房,准备接纳林家堡的亲眷!”
言罢,他一把抓起靠在墙角的九环大刀,对陈真道:“陈兄弟,你辛苦了,但在寨中稍歇,我便随你一同回林家堡!倒要看看,那吴大帅的兵,是不是三头六臂!”
陈真闻言,这铁打的汉子眼眶也不禁一热,重重抱拳:“魏寨主高义!”
……
林家堡内,气氛凝重如铁。
堡墙之上,乡兵们紧握兵刃,望着远方隐约可见的敌军炊烟,面色紧张。
书房内,林铭正对着地图沉思,眉宇间锁着深深的忧虑。
当他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见魏豹那雄壮的身影与陈真一同踏入时,先是一愣,随即猛地站起身,一个箭步上前紧紧握住魏豹的手,声音竟有些哽咽:“魏兄!你……你竟然亲自来了!”
他原以为魏豹能接纳妇孺已是天大的情分,万万没想到,这位绿林豪杰竟会亲身赴险。
魏豹反手用力握住林铭的手,沉声道:“林东家的事,就是我魏豹的事!你我兄弟,还说这些客套话?快说说,眼下情形如何?”
林铭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引魏豹到地图前,手指点向林家堡周边:
“敌军三千人马,已至三十里外的望乡镇,其先锋斥候已与我部发生几次小规模接触。他们装备精良,多是老兵,不可小觑。我林家堡能战之兵,加上乡勇,不过一千余人,硬拼无疑是以卵击石。”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已决定,放弃固守林家堡。”
“放弃林家堡?”陈真再次失声,脸上满是不解与痛惜,
“少爷,这……这是我们的根基啊!”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林铭引用了一句充满智慧的未来名言,语气斩钉截铁,
“我们的根基,不是这几间房子、这片土地,而是这支军队,是这些愿意跟着我们、信任我们的人!堡若破了,人死光了,要这空荡荡的根基何用?”
魏豹听得此言,眼中精光一闪,大声赞道:
“说得好!林东家看得透彻!这堡就是个死物,人才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