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文昭给她回复已经超过三天，沈漾点开对话框，两人的聊天依旧停留在“小助理”这三个字，手指在输入框里点了几下，打了一个“在吗”，又很快删掉。上下滑动聊天界面也没有新的东西，深吸一口气关上手机，强迫自己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电脑的音轨上。
黎晚今天难得空闲，本想叫女儿出去逛逛，但是沈漾除了早饭的时候露了脸，就一直在房间里，午饭也没吃，眼看天色将晚，还没有出来的迹象。在女儿房间门口踱步，刚想敲门又停下了手，只是轻声叫了她，“漾漾，快吃晚饭了，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吧。”听着妈妈的声音，沈漾这才注意到夕阳都快散尽了，投入到一件事时就会忘记时间的流逝。“知道了妈妈，我待会就出去。”
饭桌上黎晚看着沈漾明显的黑眼圈，不由得微微皱眉：“漾漾，虽然现在是放暑假，但是也别太熬夜了，而且你这最近是忙什么呢，总是不见人。”沈漾的脊背不禁僵住，吃饭的手顿了一下，“没什么的妈妈，就是放假想放纵一下。”黎晚抬眼观察着女儿，“漾漾，你不是喜欢熬夜的人，这样妈妈有点担心？”，沈漾听到这句话喉头一紧，不小心呛到自己，狠狠咳嗽了几下，随意用手背抹了嘴巴就说自己吃饱了。黎晚看着沈漾拄着拐杖还走的飞快不由得担心，“你慢点。”话音被沈漾关门的声音盖住。
回到房间沈漾心跳还没停稳，手机提示音就传来，点开屏幕显示着文昭的头像。“明天上午十点，需要你来签下合同。”“好的。”依旧是简短的信息。沈漾反复看着对话，这就要签合同了。坐在电脑前开始搜索签合同需要注意什么，不管怎么样，她要准备好。
按照约定到了公司，办公室里文昭还没到，沈漾打开手机备忘录，里面记录着自己昨天搜索到的需要注意的细节。正看着，门被谁推开，文昭的声音传来，“你去把这次练习生情况确定一下，下午开个小会。”回复完信息，文昭看到沙发上的沈漾，只是眼神打了招呼，自己走到桌前打开瓶盖大口的喝水，做完这些才有空坐下来和沈漾说合同的事。
眼前的合同只有三页纸，沈漾仔细阅读着所有条款，有问题的地方就打开备忘录检查，或者直接搜索。期间文昭一直处理别的消息，没有催促。屋内阳光的角度比刚到时偏了两寸，沈漾揉了揉眼睛，“我看完了。”“有问题的话现在就提出来。”沈漾翻开合同的某页，指着其中的一项，“我们的合作期限是三年，我想缩短成一年。”“可以。”最后检查一遍，沈漾利落地收完最后一笔。文昭起身伸出右手，“欢迎你加入。”
一起吃完午饭，简单熟悉了一下公司的其他人，文昭带着她去了创作间。第一次坐在属于自己的设备前，沈漾还有些不熟悉，文昭帮她找到开机键。屏幕亮起，只有音乐相关的软件，递给沈漾一个U盘，“这是一些样本，按照这个风格改编你之前投稿的歌，先做出来一首。好了叫我。”
随着文昭的离去，房间里只有沈漾和机器的运作的声音，带上耳机隔绝了外界。点开样本逐个听完，沈漾发现这些歌都是鼓点强烈，节奏轻快的，和自己的风格不搭边。闭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没有犹豫的点开工作软件，在熟悉的场景中，沈漾渐渐找到了一些感觉。坐到感觉屁股都开始痛，沈漾终于完成了初步的改编，听了三遍确保没问题，给文昭发了消息。
戴着耳机的文昭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反复拖着鼠标点击旋律的进度条。沈漾本来还有一点的自信逐渐消失，暗暗地摩擦着手指，眼神在电脑和文昭的表情间来回流转。一首歌终于听完，沈漾小心地询问，“是不好听吗？”文昭看着眼前有些紧张的少女，微微抿了抿嘴唇，“放在别的地方也许合格，但在这里，还是不够。”
文昭放下耳机，“我跟你提过地下的练习室吧。”沈漾想起来那天没来得及去参观，“我记得。”“我们是一家娱乐公司，你该明白，不是唱缠绵悱恻的情歌的地方。”沈漾的眼神里透漏着不解，文昭继续解释，“我们的练习生站在台上，前三十秒就要抓住看客的耳朵，你的风格太软绵。”
沈漾脑子里浮现出来自己曾经看过的男团女团的表演视频，不可否认的是，凡是优秀的团体，前奏响起的几秒，台下的情绪就已经被调动，如果是自己的歌，是否有人会有耐心听完，等情感充分感染时，早就被换台了。轻声叹了口气，下垂的眼睫毛遮住了情绪，“不好意思文昭姐。”文昭轻轻敲了几下桌面，清脆的声音撞在沈漾心里，“回去多听一下热榜的歌，你不是做不出来，只是差点感觉，我等你下一首。”
回家的路上沈漾换了以往的歌单，点开排行榜里现在第一的男团歌曲。偶像团体的歌声每一首都很元气，听着确实给人一种激励的感觉，本来还低落的心情，在一首首强烈欢快的歌声里被拉回。沈漾忽然意识到，偶像的存在也许就是为了这一刻。点开自己的demo，沈漾有些怀疑，自己能适应这个风格吗？抬起手揉揉眉心，这几天自己的眉头好像就没舒展过。打开车窗，晚风略过她的发丝，又向深处吹去，手上的合同被吹散在车底，俯身捡起时，沈漾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有撤退的余地了。倒在后排时伴随着一阵哀嚎，“老天爷啊！”
鬼鬼祟祟的到家，左右张望没人，沈漾才从玄关慢慢的走出来。脑子里还想着今天下午的事，并未注意到转角处的沈淮，“你去哪儿了。”突然出现的人声让沈漾尖叫出声，打着石膏的脚差点站不稳，一双手稳稳地扶住她。看清来人时忍不住的抱怨，“我说哥，你走路怎么不出声啊。”沈淮的眼神落在她的手上，注意到这道目光，沈漾连忙将手背到身后，只是太晚了。
“拿的什么，神神秘秘的。”沈漾连连摇头，“没什么的，就是传单。”很明显这个说辞骗不过沈淮，“拿出来我看看。”沈漾背后藏得愈发用力，纸张被攥出深深地褶皱。但是沈淮的目光一直不退，还保持着拿来的姿势。今天怕是逃不过了，认命的把合同拍在手上，沈漾赌气似的撇着嘴。
没想到是一份合同，沈淮对合同并不陌生，仔细的翻看，里面的条款对于乙方来说没有风险，稍稍放下心，“你怎么会和这种公司签合同。”沈漾似乎还在生气，偏过头去不看他的脸色，“这是正规公司。”沈淮并不在意对方是个什么公司，“你还是学生，哥知道你喜欢音乐，但做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想象中的指责和质问并没有到来，沈漾瞪着大大的眼睛，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是除了担心和疑惑，并没有其他的情绪。想到刚刚对哥哥的态度，沈漾不禁有些懊恼，拿过合同，转身换鞋掩饰着眼里的情绪。“哥，你不懂，我没多少时间了，如果你真的支持我，今天的事你就替我保密。”兄妹俩此时的气氛有些凝固，沈漾换好鞋也不肯转身，沈淮明白妹妹的固执，抬手想拍拍她的肩膀，却又放下，“你知道爸妈的态度，如果你执意选这条路.......”沈淮不想再说下去，他看不到沈漾的表情，只能看到她深吸一口气耸动的肩膀。“这条路，不管多艰难，我会走的很彻底。”
接二连三的意外打乱了沈漾的思绪，打开电脑却不知道如何开始，写好的旋律被删删改改，终于完成一首，点开听了一会儿，摘下耳机扔在桌子上，这不像她的歌。头发在她思考时被揉成了一团乱麻，转头看向窗户，沈漾被自己的模样逗笑出了声，墙上的指针滴答滴答，她只觉得吵，站在凳子上取了电池才觉得耳边安静下来。
一切都停下时，白天文昭的话就不断地盘旋在脑海里，沈漾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目光停留在床上的玩偶，随意抓过来一只狠狠地抱在怀里直到力竭才放开。“你可以的沈漾！”对着镜子里鸡窝头的自己打了个气，又找来平板翻看偶像的表演舞台。视频里的男生她并不太了解，靠在椅背上准备好好看看偶像的歌是怎么样的。跟随着音乐情绪的递进，舞蹈也逐渐强烈，台下无数少女的应援声都要冲破屏幕，而此时弹幕也被追星人刷屏，沈漾原本平静的心也跟着氛围高涨起来。一个视频播放完竟然有点意犹未尽。
时间在悄然流逝，沈漾却不见困意，平板里的视频滚动播放，偶像的表演需要张力和抓人的前奏。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重新打开电脑，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的歌。指尖在键盘不断敲敲打打，堵塞的思路在这一刻终于有了释放的出口。路灯逐渐熄灭，只有桌面上的台灯照着沈漾亮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