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霍格沃茨，被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装点成了银装素裹的童话世界。为了弥补去年因魔法石事件而略显仓促的学年末，也为了庆祝一个相对和平的学期，邓布利多宣布，将在圣诞节前夕举办一场盛大的圣诞舞会，所有年级的学生都可以参加。

这个消息让整座城堡都沸腾了起来。

舞会当晚，礼堂被施以了精妙绝伦的魔法。天花板上不再是熟悉的星空，而是幻化成了不断飘落着温暖雪花的冬日夜幕，雪花在接触到人们的皮肤前便会融化成闪亮的光点。墙壁上挂满了闪烁的冰晶挂毯和常青藤花环，数百支悬浮在半空的蜡烛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原本的四张学院长桌被撤去，取而代之的是散落在四周、铺着洁白桌布的小圆桌，中央则空出了一大片光洁如镜的舞池。

悠扬的华尔兹舞曲由一支幽灵组成的乐队奏响，学生们穿着自己最好的礼服，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兴奋的交谈声、食物的香气和青春的活力。

卡兰多站在赫奇帕奇的朋友们中间，好奇地睁大了他那双赤金色的眼睛。他穿着一套崭新的、带有獾院标志性黄黑格纹领结的小礼服，头发被细心地梳理过，但那几缕标志性的红白发丝依旧不服输地翘着。他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新奇——那些会自己跳舞的盔甲、在餐盘间穿梭服务的小精灵、还有女孩子们精心打扮的漂亮裙摆。

“嘿，卡兰多，要不要来点南瓜汁？”五年级的塞德里克·迪戈里微笑着递给他一杯饮料，他今天作为级长，显得格外英俊挺拔。

“谢谢你，塞德里克。”卡兰多接过杯子，小口地抿着。他很喜欢赫奇帕奇的伙伴们，他们总是那么友善和温暖。但不知为何，置身于这样喧闹、拥挤的环境中，他还是感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无所适从。他感觉自己像一只混入了天鹅群的林间小鸟，虽然羽毛同样光鲜，却始终无法融入那份属于他们的优雅与自在。他的本能渴望着更开阔的天空和更安静的枝头。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寻，很快就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哈利正站在格兰芬多的区域，礼貌地同一个看起来是一年级的、满脸通红的小姑娘说着什么。那女孩鼓足了天大的勇气才敢上来邀请哈利跳第一支舞，此刻正紧张地绞着自己的裙角。

“非常抱歉，”哈利的声音温和而清晰，“我不太会跳舞，恐怕会踩到你的脚。谢谢你的邀请，你今晚非常漂亮。”

他用一种无可挑剔的礼貌拒绝了对方，既没有让女孩难堪，也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女孩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红着脸跑开了。

哈利松了口气，端起一杯黄油啤酒，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教师席。邓布利多正和麦格教授愉快地交谈着，而盖尔·莱尔则独自坐在角落，姿态优雅地品尝着一杯红酒，与周围的热闹气氛格格不入。就在哈利看过去的那一刻，莱尔教授的目光似乎也越过了攒动的人群，与邓布利多的视线在空中短暂地交汇了一瞬。

那是一个极其短暂的眼神，里面包含了太多复杂难辨的情绪——有怀念，有挑战，还有一丝旁人无法读懂的、深埋在岁月尘埃下的默契。随即，两人又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哈利捕捉到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两个人之间那跨越了一个世纪的纠葛。看着他们，哈利感觉自己与这场舞会的疏离感更重了。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十二岁男孩，他无法像罗恩那样毫无顾忌地和赫敏争论舞步的对错，也无法像其他同学那样，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场青春的狂欢中。

他的目光转向了赫奇帕奇的方向，正对上卡兰多那双同样带着一丝游离的赤金色眼眸。四目相对，他们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似的情绪。

哈利朝他微微一笑，放下了酒杯，穿过人群向他走去。

“觉得这里怎么样？”哈利在他身边站定，轻声问道。

“很……很热闹。”卡兰多努力找出一个合适的词，“灯很漂亮，音乐也很好听。但是……人太多了。”

“我也觉得，”哈利笑了，“感觉空气都快不够用了。想不想……去个安静点的地方？”

卡兰多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像只得到了许可准备飞翔的小鸟。

“走吧。”

两人默契地避开了人群的中心，从礼堂的侧门悄悄溜了出去。城堡的走廊里空无一人，与礼堂内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悠扬的舞曲声被厚重的石墙隔绝，变得遥远而模糊，只剩下他们两人清脆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响。

他们一路向上，穿过螺旋的楼梯，最终推开了那扇通往天文塔顶端的沉重木门。

凛冽的夜风瞬间灌了进来，带着雪后特有的清新气息，吹散了他们身上沾染的最后一丝喧闹。头顶无数颗钻石般的星星在闪烁，一轮皎洁的满月高悬，将清冷的银辉洒满整个塔顶平台，映照着远处覆盖着皑皑白雪的禁林和黑湖。

世界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宏大而宁静。

“哇……”卡兰多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微的赞叹，他走到平台边缘，俯瞰着灯火通明的霍格沃茨城堡，感觉自己胸中的那点烦闷与不适，瞬间被这辽阔的夜空一扫而空。

哈利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而立。他像一年级那样脱下自己的礼服外袍，披在了只穿了单薄礼服的卡兰多身上。

“冷吗？”

“不冷。”卡兰多裹紧了还带着哈利体温的外袍，摇了摇头。他转过头，看着哈利被月光勾勒出的清俊侧脸，轻声问：“哈利，你为什么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哈利说，但语气里并没有多少说服力，“我只是……不太习惯那样的场合。”

“我也是。”卡兰多坦诚地说，“感觉大家都在笑，但我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感觉大家都在跳舞，但我只会用翅膀飞。”

哈利被他天真的话语逗笑了，心中那份沉重也消散了不少。他伸出手，揉了揉卡兰多那头柔软的红白短发。

“总有一天，你会习惯的。你会成为一个很棒的巫师，也会有很多很多朋友。”哈利说。

“那你呢？”卡兰多仰起头，认真地看着他，“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这个问题很孩子气，却像一颗小石子，精准地投进了哈利内心最柔软的湖心，荡开一圈圈涟漪。

是啊，我呢？哈利在心中问自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这个世界，守护他所爱的人。他拼尽全力，想要改变那个悲惨的未来，想要让所有人都幸福地活下去。可他自己的未来呢？他有想过吗？

在这一刻，看着卡兰多清澈见底的、全心信赖的眼神，哈利忽然找到了一个无比清晰的答案。

“是的，”他郑重地回答，像是在许下一个神圣的誓言，“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永远。”

他或许背负着黑暗的过去，或许要面对不可预知的危险未来，但至少在这一刻，在这片宁静的星空下，他拥有了最确切的、想要守护的现在。

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