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懿宁在他印象里一直跟在顾子安身后,虽然有时嬉笑怒骂,但是少见的发脾气。
顾子安和孟懿宁是半个兄妹,孟懿宁是不受宠的妃子生的,生完便撒手人寰,所以养在了顾子安母亲的寝宫,到也算是半个小姐。虽然名义上是主仆,但是从没人把她当做下人看待。
这两年的时候,景池时常欺负她,春暖花开的时候,看她中午在花园里晒着太阳小憩,便摇晃起树枝来。
片片桃花,纷纷飘落。
花落如雨,人比花娇。
孟懿宁从睡梦中惊醒,正巧见到景池弯着腰,望着她笑盈盈的,瞬间红了脸颊,不好意思。
只能皱着眉头,说一句“殿下。”
景池回忆着懿宁亮晶晶的眼睛,推开了房门,看着孟懿宁恼羞成怒的样子,“我已经问过了,昨天车夫换了人。”景池向他们解释道。
不似昨晚忙忙碌碌的从府中跑出来,景池穿蓝绿色织锦交领袍,腰间绑着一根银色龙凤纹角带,玉冠束发,看起来温文尔雅,全然不见刚刚处理过一干人等的戾气。
孟懿宁听着:“昨日我就说,绕了很远的路,我都不认识那里。”
景池解释道:“出事的街巷,离王府十分远。昨天我不知道你们在哪,就派人兵分三路去搜寻,终于找到了你们。对于刺客是谁,你俩可有头绪?”
顾子安半靠着低声说,“没,应该是冲我来的。但是这些年,你也都看在眼里,不曾得罪过谁。”
景池坐在孟懿宁旁边,喝了杯茶,摇了摇头:“先看看吧,今日我进宫也想向父王报告此事。”
顾子安谢道:“殿下记挂着,多谢了。”
景池侧着头,看着阳光洒进来,照在孟懿宁的身上,仿佛披了层金灿灿的纱。身上干干净净的像是中午的太阳下烘干的稻草的味道。
只是孟懿宁原来不爱笑,但笑时,明艳过春日里的百花。
景池的目光快把孟懿宁盯出水来,她往顾子安那边缩了缩,又扭头迎上景池的目光,小声的嘟嘟囔囔了一句:“做什么?”
景池正看得出神,突然哈哈一笑,才想起来有事儿要说:“我以为你武艺不精,自保都困难,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孟懿宁抢了话。她一挑眉,眼中有不常见的骄傲:“怎么可以以一敌五了?”
孟懿宁顿了顿,“你死我活,豁出命去了。要不然,我就不能坐在这里和殿下说话了。”
景池忙止住她的话:“别说这些不吉利的。子安兄,昨日那些人,你可看清?”
顾子安低头喝药,“昨日深夜漆黑,又是暴雨雷鸣,很难看清。”
“我这还有件事要麻烦殿下,”顾子安说着,看向景池。
“但说无妨。”
“劳烦殿下今日禀明皇上,昨夜我遭刺客遇袭,懿宁拼死护我,并未取我性命,只是可能卧病在床的时间越发的长了。等痊愈时,再去宫内禀明来龙去脉。”顾子安缓缓地说着。
景池点点头:“父王刚赏赐了好些名贵的药材,本来想着你可以早日康复,不想出了这种事。你近月伤心多梦,又受此惊吓,还是多歇养吧。”
正在两人讨论的时候,孟懿宁晃晃头起身,准备往外走:“许是昨夜一夜未睡,方才说话的时候就头疼得厉害,我先回屋了,你们……”
话还没说完,孟懿宁眼前一黑,呕出一股鲜血,喷洒在饭桌上。
好腥啊。
点点血迹,弄脏了景池蓝绿色的衣服。
血,也溅到了顾子安白皙的脸上。
两人一愣,惊诧中疾步向前稳稳地拖住孟懿宁的腰身。
“宁儿!”
“懿宁!”
厚云层层,不见星光。
府内角落的宫灯微微的照亮着漆黑的夜。
孟懿宁感觉沉沉睡了一辈子一样。
十年前的深秋,下了一场大雪。
白雪皑皑,落在白府的院子里,落在花园里的假山亭子上,绵如轻梦。
长姐披着耳边的白玉镶金珰晃晃的迎着冬日的艳阳。
她穿着粉色底五彩刺绣镶边撒花对襟立领中衣,豆绿色撒花斜裙垂在地上,赤金镶翡翠如意镯子衬着她纤细的手腕。
长姐捧着一本书,斜靠软垫,坐在木头椅子上。旁边的婢子添着花茶。
春日放院落里晾干了的玫瑰,配上两三个蜜枣和冰糖。
那时,孟懿宁才六岁。
那时,她还随父姓白。
正被哥哥满院子追着乱跑,身后下人们拿着二人的袍子一个劲地追。
孟懿宁看到长姐便撒腿往她怀里钻,一个踉跄跌倒在她淡紫兰底花纹薄底小靴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