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还有一个多月，方卓就要参加高考了，目前正在紧张地备战之中。方卓聪慧，可是偏科，英语有时能打满分，数学有时却能打零分，综合起来也就是个中等生。加之情窦初开，虽然自己并没有过早的谈恋爱，可是班级里一个与她要好的女生有同性恋偏好，跟一位女生出去租房子同居，家长管，学校查，管不了，两个人就私下出走了。方知和尹红一致认为女儿是受影响了，可是不敢跟方卓挑明了谈，偶尔说一句方卓就为要好的同学鸣不平：“那咋地了，同性恋咋地了，人家国外同性恋都立法了，就咱们，大惊小怪的！”方知和尹红都为女儿捏着一把汗。方知说：“现在这孩子，学习真让人操心，车接车送的，我们那时候，十几里的山路天天自己来回走，吃不像吃，穿不像穿，就凭自己本事考出来了。”尹红说：“你别总说我姑娘，我姑娘是天下最聪明的姑娘，错不了！”尹红的话，方知听了心里也喜滋滋的，说：“那是，咱这基因好，错不了！”
不过方卓有一个特点，心理素质好，是考试型的，平时不紧不慢，考试时总能东方不亮西方亮，给人以惊喜。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俗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在这节骨眼儿，老孙搬走了，要做到服务女儿高考和伺候庄园两不误，两口子商量，尹红在家陪女儿，方知负责打理庄园。等女儿高考结束了，再搬到庄园陪他一起居住。
庄园草长莺飞，要浇水抗旱，铲地锄草，并有鸡猪猫狗需要喂养，一天也离不开人。方知白天上班，晚上要赶到庄园劳动。心想一个多月，咬牙也挺过来了。现在九连的农情是冬天大冻一场，春天又大旱一场。不过应验了“大旱不过五月十三”的农谚，夏至来临前连续下了几场透雨，李树和青菜精神了，葱郁了，草也疯长起来，加之前期果树旱得生了病虫害，还没来得及喷药，范围在扩大，一个人忙不过来。眼下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雇人。他一个电话打给金花，金花认识人多，他让她帮助雇两个铲地、喷药的人。金花答应了。雇的人没来之前，为防止病虫害扩散，尹红着急就催他自己去喷药。说一个大男人，人家老孙大哥那么大岁数都能干，你就不能干，背上壶就喷呗，雇什么人！尹红一番刺激，方知想那就试试吧，前年刚进入庄园，老孙没来时，也试着喷过。就去了公路边上一个笑面女人开的农资商店。
方知跟有一张笑面的老板娘很熟悉。他刚进入庄园时，见到公路旁有一排农药种子化肥商店，不知道哪家好，就挑了一个门市大点的。老板娘很漂亮，高个，瓜子脸，端庄有气质，服务也热情。到店里来买农资的果农熙熙攘攘的，老板娘左右逢源，交代完这个，招呼那个，业务熟练，种啥，喷啥，优点，缺点，说得明明白白。应付有余，生意比哪一家都红火。开始他买个农药化肥种子农具什么的，都到这家大店，也顺便问清楚了许多农事。方知不是为了省下块八角的，而是认为大店买东西不会被骗，毕竟种地这种事，马虎不得，一步走错，一耽误就是一年。但老板娘每次都想法儿地给他抹点零，方知明白老板娘是在拉回头客。有时见店里人挤，想到其他店买，可都不好意思走。时间长了，通过与夏富贵和脑血栓等一些邻居闲聊，他发现在大店买的农资价格贵，量也拿得过剩，一瓶一瓶扔在仓库里，李树各阶段病虫害不一样，下次不一定用上。他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特别是每次去，老板娘每次都要重复问一遍他有多少棵树。他跟老板娘开玩笑说：“我每次都报数，每次你都记不住！”老板娘绯红着漂亮的脸蛋说：“不好意思，人这么多，我哪能都记得住！”那一瞬间，他感觉老板娘对自己这个城里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对待，混同一般果农了。他很不是滋味。尹红说：“人家卖的是货，管你城里城外的，没准坑的就是你这城里来的大头！”
一次，他急着去庄园，见大店人多，就把车停在大店门前到邻居那家商店去买菜籽，出来时竟然发现老板娘在门口偷偷查看他！后来，再买农资，他就不由自主把腿迈进了邻居那家店。邻居商店是一个夫妻店，老板很憨厚，总是不声不响地屋里屋外运农资，柜台上的事儿都交给老板娘照应。老板娘是一个开通的女子，一张笑面，从来都笑呵呵的，很阳光。去了几次，不用方知报数，就能记住他庄园李树棵数，说：“三百棵树，哈！你就喷这些药，好使便宜还环保！”有一次，方知听说娘种了白露葱，也想种，有事儿耽误了几天，去买葱籽，笑面老板娘说：“哥们，都快上冻了，还种啥白露葱啊，明年开春栽葱吧！”说完自己“咯咯咯”地笑开了，然后解释说：“我不是说你‘栽葱’，而是明年买点小葱栽多省事！”眼前这个甜滋滋幽默的女人，他想要是换做邻居大店老板娘，一定不问小葱死活，就把葱籽卖给你！这个就有关诚信了，其实做生意跟做人是一样的，只讲利益，不讲诚信，兔子尾巴长不了。
这次笑面老板娘说，方知庄园李树得的病叫“红蜘蛛”，天不下雨，旱的，九连在扩散，再不喷药就该黄叶子了。然后麻利地给他拿齐药，详细交代了兑水比例。听方知说老孙走了，他要自己喷药，她说：“你那细皮嫩肉的，还不把肩膀子给你勒出血印子，那样吧，我给拿一个新进的电动喷壶，充满电，按下开关就‘突突突’地喷，不用手压，省不少劲儿，也不贵。”方知说：“我正愁这累人的喷壶呢，买一个！”她依然笑着说：“你一次灌半壶水，多背几次，就不压挺了。”然后给方知拿了喷壶，还求买货的果农有说有笑地帮助安装好，交代了使用方法，方知就乐颠颠拉回了庄园。回来，方知先给喷壶充满电，然后换上长袖衬衫，戴上口罩、帽子、眼镜，跟参加抢险救灾似的，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以防农药侵害。开始喷药的时候，他感觉很新鲜，很滑稽，像小品演的一样，身背水壶，左手按下开关，右手攥着枪杆，“哧——，哧——”，喷得树叶摇动，水雾四溅，刷刷作响，风生水起的，惊飞了喜鹊，吓呆了树林里觅食的鸡。可是没背上两壶水，肩膀上就勒出了血印子，疼痛难忍，加之太阳晒，药雾熏，他就坚持不下去了。这时，金花打来电话，问还雇不雇人了，他马上回答雇。第二天一大早，太阳刚出来，他刚起床，门外大狼狗就叫，推开大门一看，是金花给雇的喷药和铲地的人来了，一男一女，女的带着红色长檐帽，脸上裹着围巾，只露着一双大眼睛，男的中等身材，车轴汉子，方知仔细辨认后急忙说道：“是你们两口子！欢迎欢迎！”
车轴汉子不是别人，是金花的弟弟金山，也就是金崇才的小舅子。女的是金山媳妇。两口子自从在方知手里抢先买了福建人的庄园，就把地包出去，从乡下老家搬过来，一直在九连干着打零工的营生。帮助方知铲了地，喷了药，方知要付工钱，金山说：“方哥工钱我们就不要了，一直到秋天，你这五亩地有啥活儿，我们两口子就包了，只是请你帮个忙。”方知说：“你说。”金山说：“我的庄园马上动迁了，没地方住，听说老孙搬走了，你的庄园空着，能不能借我们住一段时间，到秋天回迁楼钥匙下来，我就给你倒出来。”方知说：“行行，太行了！”没几天，金山的庄园就动迁了，他和媳妇拉着不多的家当，就搬到了方知的庄园借住。方知总算松了一口气，没有庄园的牵扯，备战高考的紧要关头，他可以天天按时接送方卓上下学了。
金山的庄园和姐夫金崇才的庄园东西院，都在市政府公路南侧500米的动迁范围之内。按照动迁补偿文件，金山五亩地庄园得了一套七十平方米的楼房，另外还得了二十万元地上附着物的补偿款。金崇才的庄园是十亩地，却得了两套七十平方米的楼房，另外加上二百万元的补偿款。相差如此悬殊得益于金崇才的精心准备。水泥地面、猪舍、大棚、密植的葡萄，都为他的动迁赢得了最大利益。现在，有了条件，他就把金蛋子送到江城最好的寄宿学校封闭学习，把父亲望子成龙的梦想转嫁到儿子身上。从庄园繁杂的劳动中解脱出来，时间宽余了，他就拉着金花到处“打游击”、看外病。有时还借给人看病的机会到南方旅游一番，只待秋天回迁楼下来，把金花的新“诊室”好好收拾一番，重新开张，自己也就在家里坐享其成，悠哉悠哉啦。
从金山的口里，了解了金崇才和金花的幸福生活，方知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触。九连人送金崇才一个绰号“金万能”，他还真是个能人！小媳妇娶着，又得了个儿子已经上了小学，这次动迁又得到一笔不菲的收入，金花还日进斗金，世上的好事都让他金崇才摊上啦！尹红说谁像你，成天玩高雅，高雅能值多少钱呢！方知反唇相讥，你什么意思，也想让我像金崇才那样把老媳妇扔了，找个小媳妇开心，将幸福凌驾于你的痛苦之上？尹红说看你那两下子吧，能把我们娘俩养活好就阿弥陀佛了，还这个那个的呢！金崇才的成功，突然使他有一种失重感，自己本来笃定无疑的人生观，一时间又被搅得模糊不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