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俗话说，再狡猾的狐狸也躲不过猎人的枪口。金崇才栽了，栽就栽在他的贪欲上。

那天，纸筒里定植的葡萄不发芽，他绝望之下去找好朋友黄帆商量。黄帆正在自己家气派的客厅里独自饮酒，见金崇才来了，就让坐下来一起喝，并吩咐老伴给炒个鸡蛋。对于金崇才的困难，黄帆也没有太好的办法。现在葡萄苗是洛阳纸贵，给多少钱买不到。可动迁迫在眉睫，没有葡萄拿什么换取补偿款！金崇才贪欲熏心，竟然对黄帆说：“实在不行，葡萄没发芽我也栽！”

黄帆说：“那怎么行？不出芽栽上不是白搭嘛！”

“动迁时你不是参加吗，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管它死活，有一棵算一棵呗！”金崇才左右看了一眼，无人，小声说。

“那怎么行，我只是给跑腿的，查数我说了不算！”黄帆满脸难色。

“黄主任，咱俩哥们一场，我对你不薄，这次你可不能看我笑话，到时候我也不会让你白费心，明天我就准备五万块，交给你，你怎么花，我不管，反正，我的葡萄就硬栽了！”说完，金崇才就熏着酒气，晃悠悠走出黄帆的家门。黄帆家的青砖房装饰得跟花园似的，正房与院墙大门之间是一条长长的水泥甬道。甬道左侧是个花坛，右侧是一个小湖，上面是葡萄架。屋内的灯光照射在刚起出来绑上架的葡萄上，斑斑驳驳的。黄帆从屋里送出来，两个人在长长的甬道上又嘀咕了半天，最后黄帆对金崇才小声说：“金大哥，这事你回去再好好想一想，别让我太为难！”

第二天，金万能就把小舅子金山两口子找来，没敢惊动邻居，三下五除二把死葡萄苗当活葡萄栽上了。没出一个礼拜，动迁的人员就来了。事先，金崇才把五万块塞给了黄帆，黄帆半推半就收下之后，拿出两万块打点了动迁人员，动迁人员就将金崇才的死葡萄当成活葡萄记录在册了，并且在“年限”一栏写下了“三年”！一年生的葡萄补偿三十八元，三年生的葡萄补偿二百零八元，一下子多出了好几倍！

要是只按一年生补偿，即使是死葡萄，果农们也不一定注意。可就是这一年变三年，几十万变几百万，让果农们起了疑心！

根据群众反映线索，农场派出检察院等相关部门组成的调查组，深入九连调查。调查组先走访了外围，最后关键证人集中到了金山身上。这一天，金山正领着媳妇给雇主家铲地。调查组的同志找到他，把他请到车里，事先告知了包庇犯罪的后果，老实的金山浑身汗津津的，没怎么盘问就把事情经过都交代了。记录人复述了一遍他的话，他说情况属实，然后哆哆嗦嗦地画了押。

没过几天，金崇才拉着金花从外地看病旅游回来，就被农场检察院带走了。在事实和证据面前，金万能无法抵赖，只好交代了弄虚作假的过程。

从金崇才被带走的那一刻起，金花就感觉到事情不妙。凭着女人的直觉，她觉得此事与金山有关。

“金山！是不是你告发了你姐夫！”

“……”金山沉默不语。

“你为啥不早给我信儿，要是早知道信儿我和你姐夫就不回来了，让人抓个正着！”

金山还是不吭声。

大嗓门的金花气急败坏，铲地的锄头立在门旁，她抄起来就向金山砸去，金山一闪身，锄头“咣当”一声砸在了一旁看热闹的狗身上，大黑狗“嗷”的一声窜回了窝里。

金山媳妇不干了，冲金花叫嚷道：“你怎么还打人啊，太过分了！你们自己家干的砢碜事儿还怕人说啊！”兄弟媳妇对这个当过小姐、干巫医行骗的大姑姐早就看不顺眼了。

“你说谁呢！你也落井下石，你也墙倒众人推！你也敢跟我叫板！”平时兄弟媳妇从来不敢跟自己顶嘴，金花边喊边与兄弟媳妇厮打起来。金山见了，急忙过来拉架，不一会儿，金山临时租的旧砖房周围，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人。青壮劳力或外出打工，或下地干活了，看热闹的都是一些老人和孩子。没人敢上来拉架。

等金山将两人拉开，两个女人的脸上都挠出了血印子。金山把媳妇推进了屋里，金花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丈夫被抓，姐弟反目，金花感到从未有过的打击！她开着那辆吉林老板送的奥迪轿车，回到江城临时居住的旅馆。房子被动迁后，她和金崇才经常到这里开房间，充分享受城里人一样的幸福生活。

回到旅馆，她关门一个人就痛哭起来。想着自己一个农村本分姑娘，为了生计到县城当三陪女的悲惨遭遇，再后来遇见了金大哥给自己赎了身，像逃荒的一样来到九连，经过十几年的打拼，现在刚刚过上好日子，可是这老金不知足，竟然闯下了这么大的祸端，她感到头顶的天瞬间坍塌了……

金花依靠这些年给人看外病攒下的一些人脉，到处托关系，往外打捞金崇才。遗憾的是，金崇才正处在风口浪尖上，弄虚作假，骗取动迁款几百万，是江城和农垦系统在小城镇建设中要打击的对象，数额巨大，是典型中的典型，赃款全部追缴，并依法予以了严惩！

黄帆身为九连作业区主任，在动迁过程中帮助居民弄虚作假，收受贿赂，更是罪不可赦，也同样被追究了刑事责任，以儆效尤！收受贿赂的动迁人员也相应得到了处理。

两个月后，为了打捞金崇才已经金钱散尽，心力交瘁的金花，在法庭上，听到金大哥要被判刑的消息当场就昏了过去……

那天开庭，方知也去了。目睹金崇才的贪欲带来的后果，与大哭大喊的金花反差很大的是，他显得异常平静。作为老乡，看到金崇才落到今天的地步，他非常痛心。可是他思考的范围，远远超出了一个人的得失。在中国前无古人的城镇化、城市化、城乡一体化的伟大进程中，可以说波澜壮阔，势不可挡。可是，就像一艘巨轮在茫茫的大海上航行，风光背后，泥沙俱下，搅浑的海水深处有多少鱼虾经受不住考验，成为时代大船乘风破浪的牺牲品！金崇才就是其中之一。这既是一个人贪欲的结局，也是生活对我们这一代人的考验。

他甚至暗暗庆幸，自己的庄园没有卷入到金崇才们的行列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