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疫试剂和靶向药物的治疗让陆为时的病况有了很大起色。
等到陆为时的身体和精神逐渐好转一些,江晚才敢告诉他:“你爸来过电话,问我们要不要回去过年。”
陆为时稍稍一怔:“过年?”
江晚看他神情,就知道他是大梦初醒,还没搞懂今夕是何年,拍一下他额头,提醒:“后天除夕了。”
“除夕?”陆为时眨眨眼,望向窗外,恍然大悟般笑说,“这么快啊。”
——他失去意识时是在破晓之前,醒来以后看着外面清亮流金的晨光,有种自己不过只昏迷了两三个小时的错觉。
没想到是接连一周有余。
“嗯,”江晚给他递手机,“给叔叔回个信吧。”
通话接通的等待音里,两个人沉默着,模样都有些紧张。
——其实陆为时昏迷期间,两家人都来过电话。
江晚回绝了母亲让他回家过年的要求,却不敢直接拒绝陆重山:
陆重山年轻时忙得连轴转,经常通宵为患者做手术,久而久之本就已经积劳成疾,杜思华死后更是大受打击,从此一病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严重的抑郁症。
故此这期间没人敢将陆为时的遭遇如实告诉他。
而罹患抑郁的陆重山已经陷入自我封闭状态,既不愿去医院调养,也拒绝与任何人往来,包括陆为时。
后来陆为时半哄半骗地将陆重山带到心理科,除开药以外,医生更多是建议让他静一静,给他一些从丧偶阴影中走出来的时间。
加上陆为时负责的工作日益繁重,几乎打那开始,父子俩的日常就断了联系。
因祸得福的是,陆重山至今仍被蒙在鼓里,以为陆为时只是忙,还不知道儿子即将面临与妻子相同的结局。
不知隔了多久,对面传来沙沙的环境声,语音接通,却没人说话。
陆为时尽量压着闷咳的冲动,暗暗吞痰,让嗓子变亮一些:“爸?”
“……感冒了?”陆重山的声音喑哑沉郁,不悦地教训,“身体是本钱。跟你和小晚说过多少次,再忙也要注重健康。”
“是,”陆为时满嘴答应,嬉笑着辩解,“这不冬天到了,流感多发季嘛,医院跟雷区似的到处都是病毒,咱们干这行的,不中招才奇怪吧?”
“正经点的,”陆重山仍是不悦,叹一声气忧心忡忡地批评他,“三十几岁人了还跟永远长不大的小孩儿似的,没正形儿。”
男人俨然已经忘记,在妻子离世之前,自己也曾是一幅吊儿郎当老不正经的样子。
“这不是你自己养出来的儿子吗,”陆为时浑然拿他的批评当耳边风,撇了一下嘴,故作嫌弃地吐槽,“有其父必有其子什么意思不知道啊?自作自受。”
陆重山:“……”
他想他其实教养出了一个好儿子,做到了当年他和杜思华所寄托的,不为一时一事所惑,不为艰难险阻所惧,超脱世界规则束缚,永恒勇敢大胆向前。
反倒是他。
明明知道,人的眼睛长在前面,就是为了向前看的,人生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