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安下意识地推拒:“凌骁哥,你自己吃……”
“闭嘴!吃饭!”凌骁凶巴巴地低吼一声,声音沙哑,然后猛地埋下头,把整张脸几乎都埋进了碗里,大口大口地扒着饭,再也不看他们一眼。
从这一天起,饭桌上再也听不到凌骁对饭菜的任何抱怨声了。
午饭过后。
凌骁瘫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两根手指捏着那张唯一的一百元钞票,对着太阳看了又看,唉声叹气得快要背过气去。
这皱巴巴的钞票,是他当初急中生智塞进鞋底,才从老爹的“扫荡”中幸存下来的最后家当,是他计划中通往自由世界的车票。
现在,这张车票,得换成一只鸡了。
这个认知让他心痛得无以复加。
他死死攥着钞票,指节都发了白,呼吸急促,仿佛在进行一场天人交战。
最终,他像是下了赴死决心般猛地站起来,一脚踢开凳子,攥着“车票”大步流星地冲出了门。
走了有一会儿才到李村长家门口,碰巧就撞见了正在溜达的李村长。
“哟!凌少爷!”李村长脸上立刻堆起热情的笑,“您这是……”
凌骁脸色臭得像别人欠了他八百万,沉默了几秒,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别别扭扭的问话:“喂,买一只……那个……下蛋的母鸡,要多少钱?”
李村长愣了一下,眼珠一转:“这个嘛……得看斤两。下蛋的老母鸡,那可是家里的宝贝,金贵着呢!您是想吃鸡了?让念安……”
“我不要死的!我要活的!”凌骁不耐烦地打断他,目光下意识地四处扫射,突然,他的视线定住了——
不远处,一只羽毛油光水滑、屁股滚圆的老母鸡,正迈着悠闲的步子啄食,一看就是“鸡中极品”。
凌骁眼睛唰地亮了,手一指:“就要那只!”
“哎呦可使不得!”李村长一看是他家最好的那只芦花鸡,脸都绿了。
连忙挡在凌骁面前,双手直摆:“少爷!这可是我家的‘功勋母鸡’!一天一个蛋,从不歇窝!您行行好,换一只,换只公鸡咋样?肉还多呢!”
凌骁根本不理他,直接把那张攥得发热的百元大钞“啪”地一下拍在李村长胸口:“一百!够不够?!”
钞票触胸的瞬间,李村长脸上的肉痛瞬间转变为惊愕,又迅速化为一种精明的计算。
他手指下意识地捏住钞票,感受着那实实在在的触感,眼神闪烁。
一只母鸡顶天七八十……这买卖,血赚!
“诶——!够!太够了!”他脸上的皱纹笑成了一朵菊花,侧身让开,甚至还殷勤地指了指:“少爷您好眼力!这鸡最肥!”
凌骁冷哼一声,深吸一口气,回忆了一下上次抓鸡的狼狈经验,猫着腰,放轻脚步,瞅准时机一个猛扑!
那母鸡惊得“咯咯”狂叫,扑棱着翅膀乱飞,凌骁跟在后头手忙脚乱,最后还是李村长在旁边吆喝着一堵,他才一把将那肥硕的母鸡牢牢抱在怀里,弄得自己又是一身鸡毛。
他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分量,嘴角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就你了!”
他抱着鸡,看也没看正美滋滋验钞的李村长,丢下一句“走了”,便像得胜还朝的将军,挺着胸脯往回走。
只是步伐略显笨拙,毕竟怀里还抱只不停扑腾的活物。
小院里,许念安正蹲在地上,全神贯注地筛选着豇豆种子。
阳光照在他细软的发梢上,他小心地挑出干瘪和有虫眼的坏籽,动作轻柔而专注。
突然,一个声音从他背后炸响:“干嘛呢?”
许念安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豆子撒了一半。
他惊魂未定地回头,看见是凌骁。
凌骁脸上闪过一丝罕见的尴尬,摸了摸鼻子:“……咳,没想吓你。”
许念安摇摇头,目光随即落在他怀里那只不停扭动的芦花母鸡上,愣住了:“凌骁哥,这鸡……”
凌骁眼神飘向旁边的大树,手臂一伸,近乎粗鲁地把鸡塞进许念安怀里,硬邦邦地甩下一句:“赔你的!”
不等许念安反应,他又语速飞快地补充,像是在澄清什么:“我花钱买的!不是偷的!”
许念安抱着一脸懵的母鸡,连忙道:“不用的,真的,小鸡很快就……”
“啰嗦!给你就拿着!”凌骁像是生怕听到更多推辞的话,耳朵尖泛着红,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转身就跑,瞬间就没影了。
许念安站在原地,抱着温热又不安分的母鸡,看着凌骁消失的方向,半晌,低头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摸了摸母鸡的羽毛,低声道:“好吧,欢迎你来我家。”
自打这天起,凌骁多了个雷打不动的日常。
他会背着手,像个监工一样在那只芦花母鸡旁边踱步。
看见它吃食少了,就眉头一拧,立刻从厨房抓把米撒过去,凶神恶煞地命令:“给老子多吃点!听见没!”
看见它乖乖啄米,就嘴角一勾,露出一个满意的、近乎慈祥的微笑。
偶尔吃到它下的蛋,他总会咂咂嘴,觉得这蛋的味道,好像确实比其他蛋要香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