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个比自己之大一点的少年，看着这个明明自己也是一个小孩却叫自己宝宝的小孩，风翊深深看着他，从他眼中，风翊只能看见他自己，又成了从前那个小屁孩儿，看着这个眼中只有自己的人，风翊突然感到有什么从自己脸上划过。

看到风翊哭了，灵终于是镇定不了了，慌乱的拿出自己唯一的洗得干干净净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替他擦眼泪，直接曲腿让风翊小朋友坐在了他腿上。

拥着他，轻拍着他，小声哄着，“宝宝，不哭不哭，哥哥在这呢……是不是刚刚翻墙硌到哪儿了，嗯？……”

奶呼呼的音调，胖胖的小手……一个五岁的小孩就这样安慰他三岁的小王子。感谢上天，让他有机会再次见到他！

一向空洞的眼睛不禁装作以往天真的模样，“明天别到来了吧，”泪眼朦胧地想，“就这样，让时间停下来吧，让时间停在这一秒吧。”风翊回抱住他的灵，他永远的骑士，“下一秒啊，永远别再到来了……”

一瞬风过，万物沉寂。风翊感受到灵静止不动的动作，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反应了过来，豆大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一颗颗向外翻涌，他抱着自己的骑士哭得颤抖，但，骑士不会再安慰他了。

无论怎样抱紧，无论怎样向上天祈求，无论如何呼唤挽留，骑士只是维持着拥住他的姿态，一点一点碎成尘埃，小王子也随着骑士的破碎一点一点匍匐进尘埃里，眼泪落入尘埃，尘埃温柔相环，溅起，如在下雨天一般。

小王子长大了。

风翊又回到了成年的样子，他匍匐在地上，似是在向神灵祈祷，又像是无助的哀悼。

于是，这个世界真的下雨了。

红色的血滴侵蚀了整个世界，如王水一般，所及之处只剩一片漆黑。

在风翊沉浸在痛苦中无法自拔时，一只带血的，戴着白手套的手伸到了他的跟前，“起来了，我的小王子。”

风翊猛地一顿，微微抬头，看着那只手，熟悉又陌生，比记忆中大了不少，但，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他的骑士，他的声音。

凝视着那只手，冷意从内心深处向外侵袭，风翊清楚地知道这不可能，自己在害怕，为什么害怕？大概源于人的本能吧，更是源于科学——死了的人怎么可能长大。

可是，想见他的渴望终究是战胜了一切。

风翊抵抗着内心的恐惧，迟疑又坚定地看向身前的“人”。只一瞬，恐惧轻易占据上风，双手下意识地遮住了双眼，但那一眼所看到的景象，只怕再也忘不了了。

他看见了他的骑士，确实是长大后的灵，但灵浑身都是血，原本英气的脸也被血侵蚀了一半，那双深情的眼睛还是那般，却流出了血泪。而灵的身后是一片血色的世界，向远处无限延伸，无数个灵，都是灰色的各种姿态——断臂的，掉腿的，浑身鞭痕的……

分明只看了一眼，那些景象却像是有意识一般统统涌入他的眼睛，无处可逃，避无可避。

风翊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怎么可能不恐惧啊，作为人的话，但同时怎么可能后退呢？这是他的骑士灵啊。

就算是害怕得浑身颤抖也不会后退啊，因为害怕是人的本能，靠近你却是刻在DNA里的，我的本能。

“灵……”调整了许久，风翊终究是扛住了内心所有的恐惧抬头看灵，“我在的，我的小王子殿下。”灵温柔地回答，似是不在意自己究竟等了多久就，也不在意自己身上的血色。他就那样，像一个真正的骑士那样，弯着腰，伸出手，优雅又温柔的，等待着自己的小王子。

看着那只坚定地等待着自己的手，还有灵充满血色分明狰狞，却又格外温柔的眼睛。

手下意识地搭上了戴着手套的手，就那一瞬间，风翊看见一切血色尽数褪去，四周景色飞驰，如走马观花一般，而他们不断变小……

等一切恢复平静，风翊发觉自己正坐在病床前握着生病的灵的手。

这是9年前，风翊还只有三岁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