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以吻渡药”之后,公寓里的空气仿佛被注入了一种无形而微妙的颗粒。两人之间的相处,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敏感和刻意的回避。眼神偶尔相撞,会迅速弹开;不经意的肢体接触,会带来一阵无声的电流;就连最平常的对话,也仿佛蒙上了一层别样的意味。
郑楠依旧沉默寡言,但那份沉默里,少了些冷硬,多了些难以捉摸的深沉。Wendy则变得更加乖巧,不再有任何挑衅或试探的举动,但那乖巧之下,是一种小心翼翼藏匿起来的心慌意乱。
这种微妙的平衡,在两个星期后,被打破了。
郑楠接到了新的任务指令。出发时间、目的地、归期,一切照例属于机密。他只告诉Wendy:“要出任务了。两个月,或者……半年。”
Wendy正在插花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轻轻“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她没有问去哪里,没有问去干什么,甚至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惊讶或不舍。对于“归期”的不确定性,她早已有了深刻的认知。能被告知一个大致的时间范围,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大限度的坦诚。
然而,这一次的准备工作,却与以往截然不同。
以前的郑楠,回潜艇就像回家一样简单,拎上几件作训服和个人用品,抬脚就能走。但现在,他有“家”了,家里有了一个需要他惦记的人。
出发前的晚上,郑楠显得有些……絮叨。
他带着Wendy,一样一样地确认: “冰箱我塞满了,肉和鱼在冷冻,蔬菜在底下抽屉,牛奶和鸡蛋记得看日期。” “电卡和水卡在书房左边抽屉第一个文件袋里,费用我都预存够了。” “天气预报说下周要大幅降温,卧室衣柜里有新的厚被子,记得换上。冬天冷,别感冒了,没人……”
他的话在这里突兀地顿住,眼神掠过她微微张开的唇瓣,后面那半句“没人喂你药”在舌尖滚了滚,终究没能说出口,只化作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叹息,融在了那个未尽的“药”字里。轻得像一片羽毛,却重重地落在了两人心上。
Wendy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回应。她就那样站在客厅中央,柔和的灯光洒在她身上,她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着他,目光里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有理解,有不舍,有依赖,还有一种沉静的、无需言说的等待。
她那专注而依恋的目光,像一道灼热的射线,瞬间击穿了郑楠所有努力维持的冷静和自制。他心头猛地一热,一股强烈的、从未有过的冲动席卷了他。
他忽然停下所有动作,两步跨到她身前,不由分说地伸出手臂,将她紧紧地揽进怀里!动作甚至带着点不容抗拒的力道。
Wendy惊愕地睁大眼睛,还未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他的唇已经深深地、带着一种近乎掠夺般的急切和浓烈的不舍,吻了下来。
这个吻,不同于上次喂药时的猝不及防和短暂,也不同于任何一次冰冷的纪律约束。它充满了灼热的温度、清晰的情感和一种即将分离的焦灼。他用力地吮吸着她的唇瓣,撬开她的牙关,纠缠着她的舌尖,仿佛要将未来数月分离的份量,都在这一刻提前预支,将她的气息和味道牢牢镌刻在记忆里。
Wendy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汹涌的吻。手臂不由自主地环上他的脖颈,生涩却又全心全意地回应着。空气中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
良久,直到两人都几乎窒息,郑楠才缓缓松开她,额头却依旧抵着她的额头,呼吸粗重,深邃的眼眸近在咫尺地凝视着她,里面翻滚着惊人的浪潮。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钢铁般的坚定,一字一句地砸进她的心里:
“等我!”
说完,他猛地松开她,决然转身,大步离开了公寓,没有回头。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他离去的身影。
Wendy独自站在原地,嘴唇还残留着肿胀的麻意和属于他的气息,心脏狂跳得几乎要蹦出胸腔。空气中还弥漫着他留下的、强烈的存在感。
而与此同时,在军区办公大楼,杨政委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份刚刚递交上来、墨迹似乎还未干透的申请报告。
标题是:《关于申请与Wendy同志结婚的请示报告》。
申请人:郑楠。
杨政委拿着那份报告,反复看了好几遍,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欣慰又“果然如此”的笑容,拿起桌上的钢笔,在“审批意见”一栏,用力地签下了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同意。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为这个夜晚,落下了一个充满希望的注脚。
深海的征途再次启航。而这一次,岸上有了一个必须归来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