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长室内,空气仿佛凝固了。显示屏上,舰队几位主要领导的视频图像排布其中,每一位都眉头紧锁,面色凝重。郑楠刚刚陈述完Wendy闯入指挥室的全过程,以及她目前所知晓的机密程度。
“郑楠,”一位肩章上缀着松枝叶的长者缓缓开口,声音带着沉重的压力,“你应该清楚,她看到的,不仅仅是几个屏幕、几个仪表。那是我们多年心血,是国家在深海下的‘眼睛’和‘拳头’。”
“首长,我完全明白。”郑楠站得笔直,目光平视屏幕,“责任在我,是我部署的安保出现漏洞,我愿意接受任何处分。”
“处分你于事无补!”另一位领导打断他,语气焦灼,“现在的关键是,这个‘烫手山芋’,我们怎么处理?按照最严格的规定,她这种情况……”他的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的含义——知晓如此多核心机密的外籍平民,通常意味着极度严苛的管控,甚至“永久沉默”。
“我反对!”一位看起来稍年轻些的领导出声,“首先,她是中国公民救起的落难者,并非间谍。其次,采取极端手段不符合我们的原则和价值观。但问题是,如何确保万无一失?”
讨论陷入了僵局。释放她?绝无可能,风险无人能承担。长期拘禁?这同样是个巨大的麻烦,需要耗费大量资源看守,且存在持续的泄密风险。将她转移到陆上某处绝密设施?但如何确保转移过程绝对安全?她又是否能在那种环境中长期保持稳定?
屏幕上的一位负责政工的领导叹了口气:“回到武汉,再继续当一个快乐的室内设计师,对她来说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我们必须面对这个现实。现在要考虑的,是在现有的极端困境下,如何为她,也是为我们自己,找到一个最能接受的方案。”
有人提议:“能否……有限度地‘吸纳’她?既然她有设计才能,也在危机中证明过自己的价值,是否可以让她签署一系列绝密协议,在严格监控下,为我们的某些非核心项目提供设计支持?这至少能让她发挥价值,而不是单纯作为‘囚犯’。”
“太理想化了!”立刻有人反驳,“如何界定‘非核心’?她看到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而且情感因素呢?郑楠,你和她接触最多,你认为她能完全接受这种安排吗?”
郑楠感到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他脑海中闪过Wendy苍白的脸、她谈及设计时眼中的光、她在静默航行命令下无声的颤抖。“报告首长,”他声音沉稳,内心却波澜起伏,“Wendy女士有强烈的求生欲和创造力,但她同样渴望自由和尊严。完全限制性的吸纳,恐怕……难以长久。”
“那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了吗?”最初开口的那位长者揉了揉眉心,显得无比疲惫,“郑楠,蛟龙号还需要继续执行后续任务。在上报更高层做出最终决断前,她……还必须留在艇上。你的压力最大,必须确保绝对安全,同时……尽可能保证她的基本权益。这是命令,也是对你个人能力的考验。”
“是!保证完成任务!”郑楠立正敬礼,心却沉了下去。这意味着Wendy的深海囚笼生活还将持续,而他,既是她的看守,也成了她与外界唯一的连接。
会议结束,屏幕逐一暗下。郑楠独自站在舰长室里,感觉肩上的担子前所未有地沉重。他不仅要为全艇官兵的生命负责,为任务的成功负责,现在,还要为这个意外闯入他世界的女人的命运负责。
他走出舰长室,走向医务室。门打开,Wendy正坐在床边,望着冰冷的金属墙壁发呆。听到动静,她转过头,眼中带着一丝茫然和深藏的恐惧。
“会议……有结果了吗?”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郑楠看着她,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最终方案。你需要……继续留在艇上一段时间。”
Wendy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也仿佛熄灭了。她低下头,久久没有说话。
在这个巨大的、沉默的钢铁巨兽深处,两个人,被一个无解的难题紧紧捆绑在一起,随着潜艇,一同驶向未知的、幽暗的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