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楼极静,前所未有的安静着,前头大门敞开着,却没有客人进去。
偶尔有人上前来,还未等靴子踏入楼中的地,就被拦住。
“这位公子……”
先是一番温柔小意,又是劝阻,最后把客人哄得心甘情愿转身回去了,才算是完成了任务。
“季捕快,你就跟在我身边。”绿泱压低声音,叮嘱了一句。
季姝扯了扯身上的外衣,月光纱所制,只薄如蝉翼的一层,行动间却流光溢彩之美,这样的服饰打扮是极庄重的,只有世家大族在逢年过节祭祀时会如此穿着。
而今夜,清音楼为接待东家,专命楼中女子无论身份等级,都要着华裳。
“好。”季姝紧紧跟在她身后,以同样的轻声补充,“若是事发,你只说,是我威胁你。”
那道娇小婀娜的背微不可闻地一僵。
在绿泱回首前,季姝先轻笑道,“未必会闹到这种地步,只提一嘴。”
绿泱作为证人,当着渝州城成千上万百姓状告李巍的一幕,仿佛还在眼前。
正如之前所想,绿泱与韵娘已许久未曾有来往,转眼,她却愿意为这一昔日的对手,得罪大官,可不就是一件稀罕事。
负责主审的刺史大人当堂就问了一个问题,问她是否有人指使。
又说,若不答,则先赐二十大板。
其实这句话,这声威胁,也不是官官相护下的包庇,那刺史同师爷、幕僚们早早商量出了结果,李巍是必然要死的。
他这样一说,只是因为,需要这样说一嘴,才显得正义。
但绿泱却不知道那么多,她只清楚,那堂上的木板子有一人长,十指宽,有犯人就被生生打死过。
听说,那日绿泱从前的家人就在堂下,她那弟弟哭得哇哇大叫,曾经做主卖了她的老父亲将家里备着的棺材都拖出来的。
“的确无人指使,是我自己的主意。”
这次,季姝亲耳听到了这个回答,心头一瞬的触动,没有被删减分毫。
“季捕快,我和你,才不算同谋呢。我和你目的不一样,只是殊途同归了。”绿泱似乎笑了。
季姝听见了笑声,很轻很淡,的的确确存在的。
俩人继续往前走,都默契地没有再提及那日的事。
今日午时,李巍被处刑了,他往日的嚣张和谋算,在今日开始,都成为了过去。
至于他交代的口供,正在府衙内,还在被整理。
尘埃落定。
可她们都有些倦了。
绿泱停住了脚步。
季姝心里有事,脚下还在行走,一时不查,差点撞到了她身上。
季姝说了一声抱歉。
绿泱没在意,只专注地望着远处。
有一群人不断进进出出着一个屋子,端着各样的美酒佳酿进去,又空手出来。
并未有打赏,但他们个个笑得花团锦簇,都真心实意的模样,没有丝毫不满和怨气,仿佛已经捡到了宝贝。
“我没听说……他已经到了。”
季姝随着望去,一时无言。
窗上几道摇曳的身影前,独独是一道剪影安然不动,那人坐得并不挺直,像是歪在了一处。
想见的、要见的人就在不远处了。
季姝却忽而有些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