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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末传承·薪火不灭(1 / 1)

 除夕的爆竹声在染坊外炸响,像把碎金撒进了雪夜,噼里啪啦的声响裹着硫磺的味,在空气里酿出年的热闹。谢青禾正往孩子们手里分新刻的“正染章”木牌,牌上的雀纹用砂纸磨得光滑,在灯笼光里泛着温润的光。丫蛋的木牌上刻着只小雀,翅尖沾着点螺钿粉,是她自己用磨了三天的贝壳粉涂的,粉粒沾在指尖,蹭得满脸都是;阿春的牌上缠着混纺金线,三股雀金缠一股绛血,是谢青砚传下的法子,勒得紧紧的,像把没说出口的誓;连刚学会走路的小石头都举着块迷你木牌,牌上的雀纹歪歪扭扭,是谢青禾握着他的手刻的,小脸上沾着木屑,笑得咯咯响。

行会的理事们聚在染坊吃年饭,长条桌上摆满了各地的特产:赵老三带来徽州的糯米酒,装在粗陶坛里,开坛时冒出的热气带着米香,说“这酒得埋在桑树下三年才够味,俺爹当年埋的,今年刚好开封”;周婶端出家乡的腊肉,用桑枝熏的,泛着油亮的红,切开来肥瘦相间,香得人直咽口水,她说“这肉得用当年的新桑枝熏,烟里带着青气,解腻”;王大户扛来整只熏鸡,鸡皮上还沾着点花椒,是用染坊的余火烤的,说“这鸡吃了咱们的桑虫长大,格外香,俺家那口子舍不得吃,特意留着给大家尝”;张婶蒸的桑芽糕最惹眼,糕上的红点用绛血花染的,像撒了把小星,咬一口,满嘴都是桑香,混着米甜,是林芸娘传下的方子,说“桑芽要选带露水的,蒸出来才带清味”。

孩子们围着炭火盆唱新编的染织歌,丫蛋的声音最亮,唱到“守匠心,传万代”时,小拳头攥得紧紧的。阿春教大家用染剩的碎布拼灯笼,红的、蓝的、绿的布块在孩子们手里变成展翅的雀、缠藤的桑,挂在染坊的梁上,风一吹,像片流动的彩虹。

“青禾姐,江南织造府来信了!”阿芸举着封信从外面跑进来,冻得通红的手里还攥着块冰,信纸上的“御赐临川染织世家”几个字烫得人眼亮,红得像团火,“老大人说,要把咱们的染法写进《农桑辑要》,让全国各地的织户都学,还说要给咱们的行会赐块金匾,开春就送来!”她的鼻尖冻得通红,却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把信往每个人手里传,信纸边缘都被攥皱了,沾着各家的体温。

谢青禾往火塘里添了把桑枝,干枝“噼啪”作响,火苗窜起时,映得墙上的染谱亮如白昼。从谢青砚的绛血染(第一页的纸角缺了块,是当年被火燎的,带着焦痕),到林芸娘的腹语绣(针脚细得要用放大镜看,在光下能看出层淡虹),再到如今的行会新规(墨迹还没干透,是今早刚写的),一笔笔都浸着血汗,却也闪着光。孩子们围着塘边唱染织歌,调子比往年更齐,像把新抽的藤,缠得更紧:“桑枝长,金线韧,缠成莲,破笼门;真货在,假货遁,守匠心,传万代……”

赵老三突然往火里扔了块“正染章”的拓片,纸灰在烟里打着旋,像无数个传承的影子。“俺明年带儿子来学,”他往谢青禾手里塞了块徽州的蓝草,草根还沾着家乡的泥,带着股山土的腥,“让他也刻个章,算咱们行会的人,把这真本事学回去,教给更多人。俺村还有十几个丫头片子,都盼着来呢,说要学这‘草木相济’的法子。”

周婶也跟着点头,往火塘里扔了束新采的茜草,叶片在火里蜷成红团,冒出的烟带着股甜香:“俺们那儿的丫头也想来,说要学‘冰裂染’,配着俺们的蜡染,肯定好看。老姐姐要是在,肯定喜欢这热闹,她总说‘手艺越传越活’。”她往谢青禾手里塞了张蜡染的样布,上面的花纹像冰裂,又像藤缠,是她小女儿绣的,针脚还带着孩子气的歪扭,却透着股认真。

守岁的钟声敲响时,谢青禾往每个理事手里分了包新桑种,是用螺钿染布裹的,布角绣着小小的“传”字。“开春种在行会的桑园里,”她望着窗外的雪,雪花落在新栽的桑苗上,像给它们盖了层被,“让新苗看着咱们的染坊,一年比一年旺,一年比一年绿。等到来年秋分,咱们就用新桑的叶,染出更好看的色,教给更多人。”

火塘的余烬里,新桑种发出轻微的爆裂声,像无数个要破土的希望。谢青禾摸着染谱上的最后一行字——“草木有根,技艺有源,薪火不灭,代代相传”,突然觉得最好的传承,不是把技艺锁起来,像守着块金子,是让它像桑枝一样,在风里生根,在土里发芽,长出一片又一片新绿,让每个真心喜欢它的人,都能接上这把火,传下去,亮下去,在岁月里活得比谁都长久。

天快亮时,丫蛋在灰烬里发现颗发了芽的桑种,嫩白的根须缠着片烧焦的布角,是她昨晚扔进火里的那片“晴空色”。“青禾姐,它活了!”小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却笑得亮,像捧着颗星星。谢青禾把发芽的种子埋进染坊的角落,上面盖了块螺钿染的布,布上的雀纹在晨光里泛着虹光,像在说:看,我们一直都在,而且会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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