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离她近的元蓁蓁发现端倪。“殿下!”
“你等我说完,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同二哥说…”
听到秦罗衣的称呼变化,秦曜天仿佛猛地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迅速拉回了二十年前。
那个时候,他还不是受万民敬仰的天启帝,秦罗衣也不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临安长公主。
“孙怀恩,还不赶紧拿凳子来赐座!”
“是…”
“不,不用。”秦罗衣执拗地挣脱开元蓁蓁的手,她委屈地看向龙椅上的秦曜天,抑制不住问道:“二哥如今还恨吗?”
此言一出,秦曜天的眼睛瞬间变得清明,他紧抿着唇,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朕不恨你。”
不恨她?
那就是还恨修岚了。
秦罗衣伤心地抬起头,一簌眼泪从眼角缓缓滑落,她深吸一口气,将压抑了近十年的情绪重新放回原处。再低下头,除了发红的眼眶,她逐渐又恢复冷静。
元明涯与冯氏早就被眼前这冲突又危险的一幕吓破了胆子,双双紧挨在一起,恨不得当即戳瞎双眼,自毁耳朵,直接找个地缝把头埋起来。
一丁点儿也不想知道天家秘事!
一个不小心可是会被杀头的!
看着秦曜天绝不松口的样子,秦罗衣亦一改激动模样,她抬手抹掉眼泪,沉吟道:“陛下,临安此次前来,还为一事。”
说着,她从宽大的衣袖中缓缓取出一卷斑驳的羊毛手札。
手札泛黄发脆,边缘处已有磨损,一看就经历过岁月的洗礼。
“…此乃澜沧关一战军事边防图,是修岚的亲笔。前段时间将军府修缮,我无意间在一个盒子里找到,虽修岚已逝,但这是他毕生的心血,望陛下念在其曾为东临效力多年,莫要让他的心血白白淹没,若是能在陛下的手下,将其用在刀刃上,我想修岚在天之灵,也会得到慰藉。”
秦罗衣微微低下头,声音轻柔,她的目光落在手中那卷陈旧的手札上,手指慢慢在翘起的手札边缘轻轻划过,指尖传来的轻痒直上心头。
“殿下…”
元蓁蓁担心地看着她,可碍于秦曜天在这里,她还不能无端起身。
听到充满忧虑的声音,秦罗衣立刻侧头,躲在袖子后面轻擤,然后又看向神情难辨的秦曜天。
“这些年,临安一心礼佛,也算与佛结缘。此女既已入了我楚家,便是楚家人,由不得外人说三道四,指指点点。”
元蓁蓁一听,便明白,秦罗衣这是在帮她和元家划清界限,断了往后孽果。
元明涯脸色发白,自是不肯。
难得能与皇家扯上关系,就算不一定是条能用的线,但也比还被人直接断了好啊!
他越想越忿气,跪着的膝盖就想往前走:“这怎么能行,陛下——”
突然,一只手狠狠地拉住他的衣角,元明涯回过头,就看到冯氏瞪着一双红透了的眼睛,对他死命摇头。
不要。
不要为了元蓁蓁,陷身到皇家与楚家的纷争当中去。
几乎是立刻读懂了冯氏的眼中意,就在二人拉扯之间,秦罗衣又抛出了一句。
“临安不想再在家中挂白绸了。”
几乎是一瞬间,秦曜天一句话都说不出。
白绸之痛,临安尝过,他也尝过。
像是浑身失了力气,又可能是不愿再回忆当年全程素白。秦曜天端坐在威严的龙椅之上,目光所过堂下众人。
或胆战心惊,或哽咽难言,或…他看着被侧挡在秦罗衣身后的那双犹如劲竹之韧的眼睛,好似只要他稍微对临安做些什么,她就会化身成一个小豹子狠狠咬上来。
“呵呵…”
秦曜天突然笑了笑,殿内之人都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只见他抬手在龙案上点了点,没有回应秦罗衣的话,反而话锋一转:“如此瞧来,你倒是挺合朕的眼缘。只是朕想了想,元府次嫡女的身份却是攀不上长公主的门第,不如朕就封你一个县主的身份当当,赐名福宁,如何?”
元蓁蓁当即一愣,原本警惕的眼神瞬间化作呆傻。
她方才都听到了什么?
陛下要封她为福宁县主?
秦罗衣立即反应过来,这是秦曜天在变相答应她的请求,元蓁蓁的性命救下了!
她连忙躬身鞠谢,一边还不忘将元蓁蓁挺着的身板子压下去:“还不快快叩谢陛下?”
“臣女谢,谢陛下恩典!”元蓁蓁慌乱俯身,觉得好似少了点什么,眼睛一亮,朝着大理石砖又要磕起来。
“快拦下她!”秦曜天一惊,孙怀恩眼疾手快,赶紧飞身扑过去,将厚厚的拂尘挡在元蓁蓁的头下。
哎哟喂…奴才好不容易才顺好的毛啊…
元蓁蓁完全没注意到呲牙咧嘴的孙怀恩,依旧隔着柔软的拂尘上标标准准地磕了三个响头。
对不起啊楚聿,是我错怪你了。
原来泼天的富贵不是你,而是你的娘亲秦罗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