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川连续两三天都没睡好觉,梦里都是自己坐在教室,坐在考场,做数学题,一直不规则变换旋转的马赛克纸团,甚至还梦到物理小球、小方块背着箭头追着他跑,又梦到实验室里碎了一地的试管、锥形瓶、烧瓶之类和面前黑板上的化学符号,一切的一切仿佛是巨大的漩涡,拽着他不放。从小到大参加过那么多竞赛、答辩都没有这次的未知感和恐惧来的强烈。
一方面是出于陌生的环境和高强度竞争体系,江城本就是教育大省,学的难考的难已是内卷常态,他没有底,只是略有耳闻;另一方面,更多的是来源于承诺,更直白的说像是赌注,跟安女士的赌注。
他想留在这个他长大的地方,这个充满所谓“童年”的地方,留在早熟的他意识成长的青春故地。这里有年轻的父亲最爱去的书店、咖啡馆和公园,有顾家的、有人情味儿的母亲,那个时候她还爱他,也许是自己那个时候比较招人喜欢,还有,还有儿时的玩伴、深爱的面容。他爱这个拥有炽热夏天的城市,阳光与色彩让你耳中轰鸣,绿色,明艳的绿色仿佛永不褪去,正午时分蝉鸣都要被阳光击退。记忆中的小卖部、老街甚至是黄褐色的石柱、破败的房屋、光影变化下的常青树阴影以及那不重样的盛大日落,上帝将不同的色彩泼向这个炎热的城市,给每一天这样的夏天一个世纪式的收尾。
他想留在这样的地方,记忆中的地方,现如今支撑两脚的这片土地。
周四,不只是太过疲惫还是如何,炽川难得的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闹钟都没有叫醒,秋野更是别说,每次起个床都要别人求爹爹告奶奶的。两个人都搞晚太多,必然是迟到的。
路上裴炽川有点急,少年的眉头一直紧皱,两指放在鼻根处,揉着。
秋野很惯常的想睡觉,可是今天总觉得不舒服睡不着,转头看向皱巴巴的裴炽川,忽觉气压太低。
秋野自顾自的讲。
“江北的月考贼变态”,炽川不着痕迹的锁紧了眉头,秋野接着说“是因为它说是两天考,其实只有一天啦,我们今天下午六点考一门生化,明早考英语”
炽川猛地转头看向秋野,“这样安排?”
“嗯,不会迟到啦。再说了,迟到其实也没什么,做不出来的。”秋野摊了摊手。
“月考啦,不要太担心啦~~”,秋野打趣道。
好在老师没让他两罚站,虽然月考但是仍然上的是新课,可能是出于总复习计划,谁懂?我请问,谁懂?
时间来到下午六点,收拾书包去到随机分配的考场。
江北的考场不是完全按名次来的,教导处在这上面很花了些心思,它既不会让闹事的那么几个条子影响考场环境,也不会让传统的前端考场互抄创造神话的破事儿发生。
其实前几年江北走下坡路有一部分这样的原因,当时坊间神话,“上去一次就不会下来了”,于是乎高考出现很多大爆冷选手,其中还有这么混到年级前十的,着实逆天,这几年制度整改之后,学校整体也越来越有十几年前那味儿了。
到晚上考生化时,秋野已经睡饱了。秋野生物不错,经典遗传有一点点跛腿,化学就有点难评了。
江北校长是化学老师,整个学校化学竞赛氛围非常之浓厚,简单来说,化学试卷仅仅是是自命题都非常难,联合命题更别说,top级的学校总喜欢把大学里面的图扣下来,高中化,美其名曰罢了,其实在题干里面给你介绍大学知识,让你联合运用,看着人头大,而且在数学计算方面的要求越来越高,有时候比解析几何还难算。
由此今晚生化的战绩可查。为了省事儿安排的75分钟+75分钟的鏖战结束后,大家都沉默了。化学是可敬的化学备课组长李岚老师联合最爱出表格题、实验题出的爆难得刘芳兰老师出的,简称“兰上加岚组合”。
写不完,根本写不完,忙了一百五十分钟不知道在忙什么,根本不知道一百五十分钟在干嘛,根本写不完,根本写不完!!!一分都不让你拿,太爱了,,,秋野默默发疯,表面平静的收了笔袋。
抬头看见门口的裴炽川,背了书包,问到:
“写完了吗”
“没,有点难啊,这有点难写完”,裴炽川揪了揪自己头发,认真的回答道。
“看这破卷子,平时学的简直是放屁”
“啊————”,秋野仰天长啸,炽川吓了一跳。
“不是说月考无所谓的吗”
“挫败感很强啊,像没学过化学一样!你懂不懂啊,挫败感。”
“哎,你没考过,考过一次就知道了,知道自己简直白学”
“太难了啊!!!”
炽川停下来,掰过秋野垂头丧气向前的身体。
“干嘛?”秋野没好气说。
“今天月亮很好诶,你看,它有晕染的光圈,没有云”
“什么人啊,我去你大爷,我在跟你讲...”
话没说完眼睛已经被吸引,“真的很漂亮,你看,好漂亮的光,泛着点黄,可以直视诶”
过了好会儿炽川弯腰歪头靠近她,两个人都这么看着月亮,裴炽川开了口,“你自己最清楚自己学没学过,考超难没人有办法的,成绩再好的都要栽跟头,学了就够了”
秋野晃着一只腿,又低了头,又是一段沉默。
“不是还有我吗?别担心,再说,你爸妈一直很支持你的。本就是持久战,一直走就好了。”
“真的?”秋野猛然抬头看向炽川,漂亮的桃花眼直直撞进炽川的瞳孔里,如被风吹散的花瓣,最后一朵落进了他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