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声清脆的声音，禹九郎呆了，他刚才拍的，不像是桌子，再看面前，图蓝脸上五指红印突起，顿时，纳纳不知如何。

“我没想打你，我是想拍桌子的。”禹九郎想不明白自己的手，怎么伸到了，图蓝脸上，可能真是气昏了头。

他真的没想过要打图蓝，他只是想拍桌子。

一言眼眶一红，睫毛濡湿，眼角一滴泪欲落不落，唇角微微颤动，“你欺负人。”说完掩面跑了出去。

十安带人紧紧跟随。

那几个浪荡子惊呆了，美人落泪，真的好看，甚至有人觉方才那棉花，只要是图蓝弹的，就是棉花，那配着酒也是雅事。

众人义愤填膺，纷纷指责禹九郎。

马车里，一言倚着迎枕，半阖了眼，十安盯着一言脸上的红痕，有些担心她。

一言笑，“我还担心，这红肿要是消了，该如何，弘文馆申学士的宴席，可是后天。”

翠儿扇着风炉，煮杏浆，听着一言说话，眼睛盯着锅子里杏浆冒泡，杏浆要煮开，但稍不慎又容易溢出锅边，头也不抬就答，“拿酒揉揉又红了。”

一言不信，也随翠儿一起盯着杏浆问，“当真？”

想了想，翠儿摇头，“好像是，但不能确定了。”

一言接过杏浆，飘了翠儿一眼，翠儿眨眨眼，十分无辜，她是真记不清了，十安扯了嘴大笑。

抿了口热热的杏浆，一言又问：“翠儿，和太白酒肆约好了取酒的时辰吗？”

翠儿点了，“定好了，钱都给全了。”

马车晃晃着，往教坊司去的时候，禹都知正好站在鸡鸣巷尾一颗忍冬树下，树后掩了一扇小门。

推门而入，纵横三四步的院子，只有东南角一颗石榴树，其余皆空着，两间屋子一明一暗。

小小简陋的天地，却令禹都知几乎落泪。

多年卑躬屈膝，活得像要被抓上餐桌的鸡，战战兢兢，灵魂被囚禁，连呼吸都艰难，眼前这处屋子恨简陋，给了她一隅，灵魂自由之所。

手里的房契，是记在一个叫蒲草的女户名下，贱籍不能置私产，禹都知清楚，只要她肯，没有二心跟着一言，这屋子就是她的。

但她若反悔，这屋子就与她无关了。

就为了这点可以寄存心灵自由之所，她愿意一直跟着一言，或者有一日这屋子真能写上她的名字，也不可知。

禹都知贪财，但她不蠢。

擦干眼泪，放肆大笑，又笑得泪眼模糊，再擦了泪，出门喊了跑腿的，去旧家具店买了几样家具。

明屋做厅堂，中间摆张八仙桌，四把椅子齐整整，暗室就做睡房，红漆核桃木拔步床靠墙，对面立着核桃木红漆双门雕花柜子。

都是是空的，躺在床板上看着松木油漆的天花板，等下次来，再置办些床褥，得空时来这里，煮回茶吃，睡个好觉。

禹都知一身酒气，满嘴肉香回来时，遇见武都知，武都知看她，倒像看个逃学娃，满脸皆是恨铁不成钢的痛。

都知处执事位置，悬空已久，最近姚司正问询了武都知几回话，武都知似得了令箭一样，得空找了借口，都要去姚司正那里走一回。

就算只在门口站一站，回来时，也鼻孔朝上，眼睛在都知处各人脸上一一扫射，生恐他人不知她刚才从哪里来。

就她那点心事，连都知处墙角的蚂蚁都清楚了，偏她还生恐别人不知。

禹都知靠墙站了，挤出点笑意，正打算溜进去，偏武都知不肯放过，伸手拦住了痛心疾首，“是不是你给图蓝派的宴贴，累她挨打，连姚司正也知情了。”

禹都知错愕，那帖子是禹九郎的，那小郎君借他个胆，也不敢打图蓝娘子呀，这其中定有蹊跷，不过这帖子是图蓝自己选的，她只管做事，别的一概不问。

武都知推了她，“还不去图蓝哪里道歉去。”

“去，这就去。”禹都知转身溜了，倒不是真去道歉，是有件事，要提醒一言一声。

院子里院子外的人，都瞧着禹都知，束手站在游廊下道歉，图蓝娘子连门都不开。

样子做完了，要走时，禹都知才压低了声音隔着门缝说：“武都知惦记上都知处执事之位，最近常出入姚司正处”

等禹都知走远了，站在门口的翠儿，才将禹都的话，告知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