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眼元旦已至。
五鼓,一言已到排演厅彩排合练,众人看一言,神色各有不同,较之以往越发尊敬,连带对十安也是客气起来。
独娇奴未出现。
一轮演奏毕,姚司正与鲁师合议,二人看向一言,皆笑意满满,到了此时,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
太极宫,元旦盛宴始。
圣人驾临启承殿,金吾卫执事铠甲金锤,排列大殿两侧,各国使臣入朝祝贺。
大殿院中排列仪仗,文武百官,冠冕朝服,六门学子穿士人服饰,由国子监始,按序排列。
各国使臣执各自国礼,朝拜圣人,敬献贺岁之仪,金银珠宝,珊瑚珍珠,沉香檀木,数不胜数。
又有各州府驻京官员,敬献各府特产,极尽能事,琳琅满目,皆稀珍也。
圣人赐宴。
教坊司午食比平日早,鱼肉,鸡鸭,丰盛已极,众人欢喜。
唯独未时要参加宫宴的诸人,米饭,咸菜,凡是荤腥,酒水,连姜蒜之异味等物,皆不许入口,水也不准多喝,沾唇而已。
十安,翠儿看着旁边人,喝酒吃肉,直咽口水,也无人嘲笑她们,反正都馋,只不像她们直白。
食毕,开始上妆,一言红衣绿裙,妆师又拿起大粉扑沾了胭脂,朝着脸上狠狠跺了三下,“今日任谁都是这个遮面妆,只要你 琵琶好,谁管你长得什么样子。”
一言笑而不语。
午时已列队等在玄武门,有宦者引路往太极宫行去,至偏殿歇息处,绿衣宦者机械的背规矩,一条一条。
等宦者出去,姚司正又将规矩重复重复,手指点了每个人狠狠道:“这些规矩你们须牢牢刻在心里,我希望等下回去的时候,还是这么多人,别有回不去的。”
犯了宫规就是死人,诸人皆知厉害,躬身应喏。
未时正刻,宫人引一言等进启承殿,乐器早已安置好,诸人只站在座位处朝上恭敬行礼,落座。
没有人敢抬眼。皆垂首静默等待
编钟悠然长鸣,仿佛来自遥远亘古,各色乐器,渐次进入,似千军万马,踏破山河而来,等待号令。
鼓声震天,倏然皆静,一声琵琶独起,五指轮转如飞,碎金裂石,铮铮如刀剑横穿长空,淙淙如雨击铁甲,乐声嘶鸣,似要悠然远行,笙箫筝篌列队而入,乐声苍凉,如战场拼杀。
琵琶声再次越众而出,手指扫出风声呜咽,似寒枪击破黑夜。旦夕,琵琶声投入磅礴激昂的合奏中去,音浪澎湃,席卷万物。
至高潮,钲铙撞击,乐声戛然而止。
余音在寂静中回荡,嗡鸣于耳,震颤于心。
圣人微笑,抬手:“甚好。”
秦王起身,躬身朝圣人行礼,“乐曲金戈铁马,似我圣朝在圣人引领之下,开疆拓土,强悍守土的英雄战歌。尤其,琵琶者最甚,彩。”
秦王喝彩,众人皆应。
裴相越众起身,朝圣人行礼,“某也闻,琵琶者,乃是初创五指轮转之法之乐者,乐声金鸣玉涤,声如空山清灵,妙极。”
众人又随喝。
姚司正立于大殿角落,嘴角颤动不止,笑都快压不住了。
退到歇息的偏殿,一言落座,轻轻舒了口气,几月来紧绷的弦,终于可以落下了,背脊微微松懈,斜倚扶手。
姚司正进来,一言欲起身行礼,姚司正拦住,“坐着吧,知道你这几个月来,勤修苦练,悬心不已,大约也未能好好歇息,然今日甚好,得秦王开彩,我亦极满意。”
谆谆语之,又实实在在看了翠儿,“你好生伺候。跟着她,也是你的运气,莫要自毁之。”
翠儿见姚司正竟然亲自与她说话,惶恐,惊喜,手足无措,忙不迭躬身行礼,“奴,谨记。”
见翠儿还算灵巧,便挥挥手出去,“你只管安心歇着,不会有人吵你,走时,自有人来知会你。”
片刻,见屋内竟无人进来,想来是姚司正将此处给了她独自休息,浑然放松。
翠儿递茶,一言问她,“是我们自己带来的?”
“不是,这里准备好的。”翠儿答。
一言不接,从自己荷包里拿出两颗薄荷糖,自己含了一颗,递给翠儿一颗,“解渴,茶不许喝。”
翠儿凡一言说的都是如圣旨,没有不听的,万分嫌弃将那茶盏推远些,好似一言闻都不要闻一般。
门悄然从外面推开,一年近三十,娟秀白净,气质出尘,妇人装扮的女子,翩然而进,一言认出此人,即起身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