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姚司正,是前日出宴席,不甚撞了。”一言低头,眼神回避。
余君阳早在一言,回眸转身之际,已然看住,众人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心生倾慕。
此时见一言挨打,越见恼怒,不由起身问:“图蓝娘子只管说,不要说你还是许公后人,便是一般旁人,余某也要为你讨回公道。”
只见众人皆眼神灼灼盯了自己。
便也不隐瞒,缓缓而说:“那日赴禹家九郎宴,我弹《云逐月》,他似不喜,要听《胡旋春早》,我不愿弹奏。”一言抬眼看了看众人,言语踌躇,似有难言之隐。
申学士苦笑摇头,只当一言与禹九郎分争音乐,“你与那等蠢人计较什么,他要听什么,你胡乱应付便是了,与这样的人,谈什么音律,你也是糊涂了,倒叫自己吃亏。”
偏此时,余君阳双眼尽落在一言身上,早将她欲言又止的神情收在眼里,又想起最近学子们之间传的风言风语,不由得拍案而起:“下作,他们定是叫你弹奏浮浪之词了罢。”
一言正思忖,如何将娇奴与憨娘的行为告知申学士之时,冷不防有人替了她说了出来,一时无话,只呆呆的,众人却以为她羞涩不敢说话。
申学士横了余君阳,“什么浮浪之词,你乱说什么,《胡旋春早》哪里是浮浪之词。”
余君阳起身,朝申学士拱手,“老师不知,容学生细说。”
便将外面学子之间所传,娇奴与憨娘的所作所为,都说了出来,又恨恨道:“那些多是四门学的,还有博士也与他们一起呢,真是毁学校之清誉。”
申学士也怒不可揭,“我明日就去找你们太常寺方正卿说话去。”
闻言一言大喜,总算不亏她筹谋多日,还挨了一巴掌,顿时弯腰行礼,“如此,图蓝多谢申学士,解图蓝之忧。”
申学士眼睛一转,“你若要谢,便拿一壶秋露白来谢,只是老夫不明白你忧从何来?”
一言正色道,“申学士,六学乃朝廷设立,为国家选拔人才之所,是国之根基所在,岂容亵渎,我外教坊司牵扯其中,图蓝甚为忧心。”
听一言如此说,申学士眼睛熠熠生辉,拍了拍一言的肩膀,赞道,“好孩子,有见识,此事放心,我定好好解决。”
汤中丞听一言的话语,抬眸逡巡于她,又垂眸思索,似乎打什么主意,一言也未注意这些,只欣喜筹谋之事得成。
雾卷暮色,星河灿烂。
一言的马车在暮色里,进了宜春院侧门,后面也有一辆车直奔教坊司大门而去,玉兰与杜启恒并肩携手而坐。
等玉兰下了车,杜启恒才依依惜别而去。
今日是须木值班,眼见玉兰乘旁人马车而回,眼睛里都能射出箭矢,欲拦住,又恐落人口实,只得咬牙忍住。
入夜,教坊司静悄悄的,只偶尔一两声虫鸣。
玉兰蹬了鞋子,拥被倚柜,阖眼假寐。
仿佛还能闻见松风阁里的沉碧香,午后,秋日阳光半落海棠花窗,微风伴着她的琴音,高山流水,知音难觅,杜启恒为她赋诗,柔情缱绻。
等回来时,又不舍她颠簸,租了马车送她至教坊司门口。
两人虽未誓言相许,却也心意相通,只等杜启恒为她赎身了。
眸子微微一抬,眼波流转,蕴满希望和梦想。
“布谷,布谷,布谷,”不知何处传来嘈杂的鸟鸣之声,玉兰沉脸不耐,本不想动,也知道他并非好脾气的人,在自己身上所花不菲,不能惹急。
寻了个借口出来,左右瞧过,紧贴了墙壁阴影里,一点一点蹭出了院子,往后面榆树林里去。
直到树林深处背弯里,模糊看见须木,矮塔似的立在那,半点玉树临风的洒脱也不见。
心底越发鄙夷,强扯出笑脸,语声甜腻得像在桂花蜜里掺了假油,“须木哥。”
须木转过身,没睡醒一样的细长眼里,灼热得烫人,倾身一把将玉兰拉入怀里,玉兰用力推开,低声道:“你疯了,这里是教坊司,处处有人。”
方才贴身的搂抱,瞬间就将须木干柴一样的身体,点着了火,浑身热痒难耐,须木还哪里顾得死活,又将玉兰抱过来,按进怀里,任玉兰如何扭动,也不肯松手。
原本就是熟人,交颈时,气息相接,玉兰喘息声渐重,挣扎之力渐小,须木揉捏着绵软如泥的玉兰,得意万分。
两人正待商讨正事,树林外面,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有人提着风灯,照向俩人站立之处,大声呵斥道:“林子里是何人,还不赶快出来。”
玉兰与须木哆哆嗦嗦欲系腰带,那打灯的人早将风灯对准俩人。